中午陈奶奶不回来,陈邶风要做好饭给奶奶送过去,宋尔就和他一起去送,但他们还要先吃完饭再去。她就自告奋勇做起了他们两个人的饭,还是和上次给宋卓做的一样,清汤面,放一个煎蛋。
那是她最拿手的,也是第一个会做的饭。我还记得,她第一次做的清汤面,是做给我吃的。
陈邶风从来不会像宋卓那样表情夸张的夸耀她的手艺,当然,他也不会像我一样,心安理得的享受她给我做的一切。他只会微笑一下,说好吃,然后谢谢她。
两个人到陈奶奶那里送过饭,陈邶风问她还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可以带她去玩。宋尔认真想了想,好像也没有,她对这个城市,甚至于这个世界的探索欲一向不高。
“我对这里不熟,带我去你喜欢的地方看看也行。”
陈邶风同意了,但没告诉她他要去的地方是哪里。
宋尔又坐上了陈邶风的自行车后座,把耳机放进耳朵里听音乐,还是反反复复的那几句歌词,杂乱的英文在脑子里面来回旋。她并不太喜欢听这样的歌,只是她有个很别扭的习惯,对于喜欢的歌,从来不敢多听,怕听多了反倒没那么喜欢了。
“陈邶风?”
宋尔的头被热浪打的有些昏,就把脑袋靠在他背上闭目养神,听到陈邶风的名字,猛的一激灵清醒过来。抬头一看,竟然碰上了宋卓和唐思琪,两个人已经在一起甜甜蜜蜜的拉起了手。
“你们两个……”唐思琪狐疑地看着他们两个,宋卓连忙跟她解释,“就是朋友。”
他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姐,记得帮我保密。”
“会的。”宋尔淡笑了一下,接着就扯了扯陈邶风的衣角,说道:“走吧,别打扰他们。”
等他们离开,唐思琪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又问了一遍宋卓:“他们真的只是朋友吗?”
“怎么了?”
“她喜欢陈邶风。”唐思琪说,“你难道没看出来吗?”
宋卓摇了摇头,“别开玩笑了,我姐怎么可能喜欢他。”
唐思琪笑了笑,伸手刮了一下宋卓的鼻子:“宋卓,你真的太不了解女生了。”
离开宋卓以后,陈邶风又骑了没一会儿就停了下来,宋尔扫视了一眼周围,这里是一座很长很长的桥,下面有奔涌的河。这里并不像澄州,和澄州相比,这里更破旧,更落后,像是上一个时代的遗物。
“你看,这条河像是一条分界线。”陈邶风趴在桥上,望着来往不停的江流,“向南,是二十一世纪,往北,是二十世纪。”
“嗯。”宋尔点了点头,趴在他旁边,如他而言,这条河往南,是一座无尽的钢铁森林,往北,是被工业时代抛弃的落后之地。
陈邶风往北面的一栋被拆了一半的楼说:“我曾经住在那里。”
“后来呢?”
“后来我爸妈从这里跳下去了。”
宋尔沉默了一瞬,即使她永远无法理解这样的感情,可她知道,面对他所言说的这些过去,他应该是痛苦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把自己的手探过去,安慰似的握了握他的指尖。
陈邶风愣住了,他的手僵在那里,一动也动不了。
“那时候下岗潮,他俩都是先进员工,也是第一批下岗的,后来我爸开出租车,出了车祸,撞断了腿,我妈也被人骗了钱,就从这里跳下去了。”陈邶风说道,“那时候我才五六岁,是奶奶收养了我。”
她也才知道,陈奶奶并不是陈邶风的亲奶奶。
“后来我原来的家也要拆迁了,可是开发商拆了一半就卷钱跑了,我们的拆迁款没有拿到,那些付了钱在新楼盘的人也亏了,我十岁的时候来过这里一趟,看见了又有新的人跳桥。”
说到这里,宋尔才开了口:“陈邶风,世界本就是这样的,没有谁比谁更可怜,这才是存在的意义。”
陈邶风转头看向她,却发现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奔流不息的江面上,即使看不到,他却感觉她的眼神如此哀伤。宋尔的手还握在陈邶风的手上,冰冰凉凉的,像三九的浮冰一样。他不知道,她是否也是这其中罹难的人群之一。
宋尔又问:“这条河叫什么名字?”
“澄州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