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柳这一番话,若说哀怨,听起来,却更像是质问。
闹得动静大了,不少在附近做活的、或是路经这处的下人,都暗中抻长了脖子、支起了耳朵。
亦在这时,有门人跑来禀报,说太子殿下到了。
魏言安行步颇快,不多一会儿,便出现在了玉昇居前。
见了这阵仗,魏言安眼神微妙地扬了扬眉:“洵表兄,可是孤来得不巧了?”
魏言安一说话,沛柳却无端像是受了鼓励似的,开始倒起苦水来:“当初,妾与花蔚也是因着心中思慕爷,才会车马奔波来了这奉京城。可谁承想,入了这章王府、入了爷那后院后,爷却连我们院子都不曾踏进过一步,不知到底是夫人瞧我们姐妹二人不顺眼,还是爷压根对我二人不上心?”
几分气怒、几许不甘。
她如泣如诉:“我们跟了爷,是真心想要伺候爷,也是想要得爷一点怜爱……我们不敢与夫人争宠,亦不求多的,只求爷、爷您去我们院子里头喝盏茶,那也是好的啊?”
魏言安眉目微动,继而,他扮出一幅好心劝解的模样:“女子这青春本就宝贵,如这位所说,她们既跟了表兄,自然是出于一片真心。洵表兄钟爱表嫂,孤可以理解,但你既纳了她二人,也莫要无端冷落才是。闹成今日这般,委实难看了些?”
二人对视,姜洵的眸光格外幽沉。倏尔,他故作反思:“殿下所言甚是,是我思虑不周了。这番自宁源赶着回京,一路上车行马颠的,伤口又裂开了些,大夫嘱咐最好静养,我便一直歇着,倒是忽略了后宅之事,让殿下见笑了。”说完,他瞟了那二女一眼:“太子殿下光降,你二人还不退下?”
听了这话,二女皆是一喜,区别不过是一个喜形于色,一个不露声色。
临走前,沛柳还羞羞答答地,对姜洵道:“那今夜、今夜妾在院中等着爷。”
姜洵不予回应,看起来,像是默认了。
被引着入了厅堂后,魏言安笑道:“洵表兄这回立了大功,真真可喜可贺。”
脸上在装模作样的笑,实则魏言安心内,却暗自冷哂。
那工部郎官一职,本是父皇随意给这人指的一个职缺,可就那样凑巧,这人方上任,便遇着那宁源水患。偏生金侍郎还犯了旧疾,若是强行绕开,就怕会惹那些老臣多嘴多舌,是以,只能让此人去了。
这事,自己与父皇也商量过了,想着让这人去那灾区吃吃苦也好。本料想他这一去,定然是无功而返,却没想到,竟让他立了大功劳。
着实好狗运。
且最令人恼火的是,这人不仅动了罗尚书那脉的关系,还因着救民之事,在宁源名声大躁。更有些愚民,知晓这人真实身份后,竟暗中传诵,说这人才是真龙天子!
怎不令人气煞心肺?
摁下心间气,魏言安心神一转,又状似关切地问道:“听闻……表嫂已有身孕?”
“殿下消息倒是快。”姜洵声色平平,转而问道:“说起来,殿下与臣也是同日成婚的,不知……可也有好消息了?”
魏言安面色微僵。
那子嗣之事,是傅皇后整日念叨的,因为身边的妃妾没有动静,傅皇后还总怨他去得不勤。
说起来,倒不是他不想去,实在是那三妃都过于板正,床榻之间,回回都让他不汤不水的,无法尽兴。且那几人家中父兄皆是当朝要臣,他也委实不好妄为。
先时,还有个曲檀柔可供他肆意挞伐,可自打那曲檀柔生了怪病后,他是一想到此人就反胃。憋了好一阵子后,有身边人看出他的闷躁,便紧着给他物色解语之人。
要说起来,这好消息嘛,倒也不是没有,只不过……
魏言安眼中含笑,那笑中,带有一丝诡谲的快意:“这子嗣之事,讲究的是个机缘,孤那份机缘兴许还未到,急也是急不来的,看来,只能等着喝洵表兄的喜酒了,届时,孤也能沾沾喜气……”
---
是夜,沛柳妆扮得无比勾人。她怀揣着满腔期待坐在房中,翘首期盼。
她着实是苦等了许久,可更漏沥沥中,亥时正的梆子都已敲过了,却仍未等来人。
正是坐立不安之际,窗牖突被叩响。长短交错的几下声响,是她熟悉的暗号。
沛柳吓得浑身冒汗,她警惕地往房门看了一眼,这才轻手轻脚挪去窗边,打开一小条缝后,果然见得是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