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慎之道:“慎之想要一试。”
嬴政点点头,道:“随你欢心便是,但朕一言九鼎,你且记住了。”
“敬诺,”陈慎之道:“慎之记住了。”
嬴政摆摆手,道:“时日不多了,想必你也忙得紧,那便去罢,朕不打扰你了。”
“慎之告退。”陈慎之拱手后退了几步,打起帐帘子,从营帐中退了出来。
他心中思量着嬴政的话,还有三日,看来时间迫在眉睫,但陈慎之赌的便是魏詹重情重义。
陈慎之离开嬴政的营帐,也不耽误时间,立刻便来到软禁魏詹的营帐,公子婴负责看守,看到陈慎之便打起帐帘子,让他进去,随即也跟着走了进来。
只是几日没有见到魏詹,魏詹虚弱的面色苍白,比在牢营之中还要虚弱,仿佛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公子婴道:“这魏詹倔的很,自从出了牢营,便开始绝食,至今水米未进。”
陈慎之看向魏詹,魏詹听到了动静,知道是他来了,但是始终没有睁开眼目,就好像一个活死人一般。
陈慎之道:“詹儿,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魏豹……投降了。”
这会子魏詹再也倔不住,猛地睁开了眼目,死死盯着陈慎之。
魏詹的声音沙哑到了极点,因为不饮水,嗓子仿佛粗糙的老树皮:“是你……”
陈慎之摇头道:“怎么会是我说服了魏豹呢?你也清楚,我是齐国人,你们是魏国人,就算没有秦人,咱们也是敌对的干系,否则魏国也不会派你这个小公子来到我的身边做细作了,对么?”
魏詹眯着眼睛,似乎想要验证陈慎之说的是真是假。
陈慎之慢悠悠的道:“是你们魏国宗室之女劝降的,想必你也识得,好似唤作魏媪来着,如今已然是秦室的魏八子。”
魏詹闭了闭眼睛,突然有些无力,他是个聪明之人,一点就透,明白陈慎之的意思,是自己人劝降了自己人。
魏詹嗓子滚动了两下,突然笑了起来,目光灼灼的道:“你以为这样便能骗得我么?”
陈慎之道:“骗你的人,不是我,是你自己。”
魏詹一愣。
陈慎之又道:“你心里最清楚,我说的都是真话,大实话,不愿意相信事实的人,是你自己。詹儿啊詹儿,你一辈子都活在自欺欺人之中,你执意相信,你的宗族还是在乎你的,你执意相信,你的兄弟还是关心你的,你执意相信,你的魏梁还没有抛弃你,你执意相信,欺骗自己久了,谎言也变得真实如斯。”
“闭嘴!!”
魏詹突然发出一声断喝大吼,他身材羸弱,从未这般大声说话过,无论是身为魏国公子,还是身为齐国的宫役小童,全然没有这样大吼过,陈慎之的举动,好像卸掉了他最脆弱的心防,虽然是强力拆迁的拆卸法子……
魏詹呼呼的喘着粗气,这一吼让他用尽全力,几乎脱力,额头的热汗滚滚的滑下来,浸透了衣领。
魏詹沙哑的道:“不要多费口舌了,无论是谁投降,我都不会!死亦不会!你们留着我,只会得到一具尸体。”
陈慎之挑了挑眉,道:“你打算饿死自己?”
魏詹不言语,当陈慎之是一团空气。
陈慎之仿佛在自说自话,道:“你说得对,我留下你,得到的也是一具尸体,但并非是你自己饿死了自己,而是……被自己人杀死。”
魏詹不想理会陈慎之,但偏偏陈慎之一开口,魏詹不得不看向他。
陈慎之笑道:“魏豹已然投诚,按照陛下的意思,朝廷只要一个魏国公子便好,剩下来的无非是祸害。你说……同为魏国公子,魏豹会留下你这个隐患么?你不只是隐患,还是他未来图谋大计的隐患!”
魏詹嘴唇哆嗦,喃喃地道:“不……不会……不会……我们、我们是兄弟啊。”
陈慎之很了然,兄弟?兄弟又如何?血亲又如何?陈慎之上辈子,便是因着疾病被父母抛弃的,这辈子穿越成了齐国公子,还不是一上来便被“亲叔叔”弄死,闷在棺材里准备抬走掩埋?宗室之中,哪里来的那么多亲缘牵绊?
陈慎之道:“你若不信,便静观其变,看看你到底是先饿死,还是先被你的好二兄杀死。”
魏詹闭上眼目,干脆不去看陈慎之,道:“你出去。”
陈慎之并无强求什么,转身离开营帐,不过在离开之前,突然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魏詹,淡淡的道:“是了,险些忘了告诉你。我在陛下面前立了状令,三日之后便到狄县,若是我未能在三日之内,说服你投诚,那么……你,还有慎之的家眷,都要一并赴死。”
魏詹皱了皱眉,陈慎之总有法子令他睁眼,魏詹不解的看向陈慎之,道:“为何要多此一举?为何……冒险?”
陈慎之幽幽地道:“为何?因着你我都是一样的。”
陈慎之了解,被亲人抛弃的痛苦,了解万念俱灰的痛苦,但那又如何,生活还要继续,陈慎之不想活在旁人阴影之下,也不想活在旁人的指点之下。
陈慎之轻笑了一声,道:“詹儿,不要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