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嘉楠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李温水身上，他抿住唇瓣，站起来挡在李温水面前不说话。
李温水其实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洛嘉楠，不打算戳穿和陈芸的关系，除去他的怨怼难堪，还有一点顾虑，这点顾虑就是洛嘉楠。
其实他的直来直去，又或者是不要脸面破罐子破摔等，只对于不在乎的人，对于在乎的人他反而没有那么容易放开手脚。梁瑾以前说他是一个很矛盾的人，自尊心强爱面子但多数时候又维持不了体面怒气冲冲和人撕破脸。
这种矛盾充斥在他的人生里，以至于李温水觉得这世上有两个他，一个是他向往的自己，有尊严昂首挺胸的活着。一个是在底层泥泞中挣扎着想要爬出来的自己，这个自己在泥泞的裹挟中，破碎又粘合、挺直又折断，沾染了不良风气，活的拧巴极了。放这两个自己融合后，反而更拧巴了。
如今时过境迁，他拥有了曾经想要的一切，却始终没有想过把过去的自己捋顺，更没有想过把未来的自己捋顺。他比任何人都能够接纳这样的自己，毕竟再怎么拧巴、波折，他就是他。早些时候他短暂的讨厌过这样的自己，后来他发现，讨厌自己是对自己最大的折磨，就像，爱自己的前提，最重要的一环是完全接纳自己，接纳一切好的、不好的。
话说回来，他这小半生在乎的人实在不多，就那么几个，十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因此此刻在面对与洛嘉楠的关系时，他更为看重、谨慎。
李温水与洛嘉楠对望片刻，李温水主动开口:“怎么在外面坐着？坐多久了？多冷啊。”
“我……”洛嘉楠犹豫，“你……”
李温水:“啊……”
这俩人如同卡bug似的，梁瑾打断二人对话:“别我啊你啊的了，我可不想陪你们挨冻，上车说。”
梁瑾下巴轻扬，一辆银灰色车缓缓停在路旁。
三人往车旁走去，梁瑾坐入副驾靠在车窗旁点燃根烟，李温水和洛嘉楠坐进后坐。车里暖气充足，瞬间驱散他们身上的寒气。李温水解开围巾，拉开羽绒服透气，对洛嘉楠说:“你要是热了的话，就把外套脱下来。”
“表哥的车真比我家车热，是车不同还是配置问题啊？”洛嘉楠边说边摘下帽子，笑呵呵说些有的没的。
“不知道，我不太懂车，我和你说过吧？考完驾照后我就开了两次车，最后一次和不认识的人撞车了，车前盖都凹陷下去了，”李温水语气夸张，“太心疼了，车子好贵的。”
洛嘉楠道:“你没和我说过。”
李温水:“……”他干笑两声，“那我应该是记错了，我和语陌说过。”
车子开动，向别墅区行驶。
洛嘉楠挠了挠头:“没事的，记错了很正常我也常常记错，大学时我不总是忘记写作业，最后还是你给我写的。”
李温水说:“那倒是，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少次怀疑你到底怎么考进来985的，我以为你是关系户来着。”
“运气好嘛，高考前补习了好久，超长发挥了一下，嘿嘿。”
二人有说有笑，又突然毫无征兆的笑声戛然而止，气氛尴尬到极点，他们都知道对方在强撑着没话找话。
李温水盯着窗外看了许久，拳头捏紧、松开，反复几次后他深吸一口气，扭回头注视着身边人，由他来做捅破窗户纸的那个人。
“嘉楠，你想和我说什么就说吧。”
洛嘉楠怔了怔，随即开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妈是……你妈妈的？”
这句话说的洛嘉楠别扭死了，他都紧张地出汗了。
“你母亲主动找我那次，他让我离你远点，我一见到她的脸就认出来了。其实，嘉楠，”李温水坦诚布公，“我承认自那之后，看到你又或者是洛野，我心里怪异不舒服，我已经极力维持面上和气，对你保持与以前一样的态度了。可我还是被影响了，以至于装的没那么像，你也察觉出来了吧。其实你没错，是我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处理我们的关系。”
“你别这样啊，不用，哎，”洛嘉楠连连摆手，“要是装的，那你真的装的很好啊，我没看出来，你也知道我大大咧咧的，没有那么细的心思，其实我专门等你不是为了质问你，责怪你什么，我也不可能怪你啊，我就是……”
洛嘉楠说着说着，眼睛泛红，他一把抱住李温水替他难过:“我就是觉得，你太难了。这算是什么事啊！温水！你怎么这么命苦啊！你干嘛总是对我嘻嘻哈哈像没事人似的，你越这样我越难受！”
李温水先是一愣，随后抬手轻拍洛嘉楠后背。洛嘉楠的反应并没有特别出乎意料，这就是洛嘉楠啊，无条件对他好、能与他感同身受的洛嘉楠啊。
“我不和你嘻嘻哈哈难道我要骂你吗？”李温水鼻头发酸，嘴角带笑。
“那你应该早点和我说嘛，别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和你说也改变不了什么，你又不敢违抗她，而且你不会纠结我们之间的关系吗？你的脑子不适合想复杂的事，与其纠结不如不知道了。”
“那你呢，你憋在心里你就不复杂了？”
“有什么关系？我本来的人生就足够复杂了，多复杂一件也没什么。”
洛嘉楠放开李温水眼泪汪汪:“可我还是为你难过……”
李温水抬手擦掉他眼角的泪，对方温柔的举动令洛嘉楠更想哭了，他再次搂住李温水呜咽:“变成兄弟我是不是更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