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在城门外待上个把个时辰可真能要了命,尤其是马车里还有一个病秧子。
壮汉想到这,冲着紫衣人抱拳说:“容我回去商量一下,先谢过公子好意。”
紫衣人拱手回礼,见人走后晃动着身姿,去后厨找酒喝了。
且说这壮汉一脚踏进风雪中,站在马车前轻敲了一下。
车门推开,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搭在上面:“怎样?还要多久?”
那人声音低沉,说话时拉着门帘,恐冷风灌进去。
“不远了,好天儿的话要一盏茶。但一兄台说就算我们现在赶到城下也进不去,还要等守城官兵盘查,这种天气负责盘查的官兵大多偷闲,即便到了也要等到风雪小些才能等到人,而后入城。”
“时间尚早,要不我们现在这里歇歇脚,待雪小些再走。”
马车里的人沉吟片刻,就这么个空档,里面突然传来咳嗽声。
原本还只是轻咳,慢慢的咳嗽声越来越重,似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声音也小些。
先前说话那人似乎在马车里说了些什么,声音很轻,之后撩开帘子,一双黑靴踏了出来,还没等壮汉反应过来,率先跳到地上,转而伸手道:“下来罢。”
男人长发高高竖起,发梢顺着风和着雪飞舞着,衣衫漆黑绣着暗金色的纹路,腰封紧扣,勾勒出紧实的腰线,显得双腿愈发修长。
壮汉见此向后退了一步,看着像是让行,其实暗自提了内力,时刻提防着,仿佛车厢里藏着什么洪水猛兽。
一只苍白的手伸了出来,搭在黑衣男子的手上。
苍白的皮肤下,一条条青色的血管蜿蜒着,瘦弱,又带着异样的美感。
许是呛了风的缘故,这会儿那人又轻咳了几声,捏着男人的手指浑身颤抖。
踏出马车时那人身上裹着厚厚的月白色斗篷,大半张脸藏在雪白色的绒毛里,乌黑的头发散在脑后随意扎了一下,刚一出来就被风雪迷了眼睛。
他眼尾弧度微微上挑,轻飘飘地瞥了眼面前的人,随后不紧不慢地下了车,站稳后收回手拢进袖子里,一言不发。
谢玉绥收手时指尖不自觉地捻了两下,冰凉的触感依旧残留在指腹上,似乎方才牵的并不是个活的,而是个雪人。
还是个不太老实的雪人,搭把手的功夫都能被他不动声色地捏了两下。
谢玉绥自然不会因为被吃这点豆腐就发火,唤身后的壮汉说:“邬奉,先将马车找个地方安置一下罢。”
壮汉——邬奉点点头,小声道:“那公子您先过去,我随后就到,小心——”
“知道。”谢玉绥没让他把话说完,转头带着人进了屋。
酒肆唤风吟,应了山的名字。
名字风雅,地方却不怎么样,桌椅板凳不知用了多少年未曾换过,边边角角都成了圆形,桌面漆黑锃亮,经年累月沾了不知多少东西,店小二拿着抹布在上面囫囵晃了一圈,什么都没擦掉,桌角的一个瓜子皮稳稳当当地躺在上面。
方一进门,谢玉绥就听有人换道:“兄台坐这边,方才跟你同行之人说过了,若人少,挤挤便是。”
谢玉绥循声望去,见紫衣人招手,后将衣袖拢进斗篷里似是很怕冷一般,倒是给他们留了落位置。
作揖表示感谢后,谢玉绥坐到一侧,跟店小二要了壶热茶,而后道:“谢过两位,若不是两位热心肠,我们怕是要在城门下受冻了。”
说话间,他给旁边那人添了杯热茶。
穿月白色斗篷的男人自始至终都没开口,这会儿才堪堪伸出一只手接过茶杯,小喝了一口,却还是被茶的热气冲了喉咙,侧头咳嗽了起来。
“哟,这位兄台身体不好?那可是了,若是吹风加重病情可怎么好,别喝茶了,喝点酒暖暖吧,兄台这是得了什么病,风寒?可是要进城看大夫?”
眼看着酒壶探了过去,谢玉绥没有拦着,也没有开口。
月白袍子的人将酒壶接到手里,掩着口鼻轻道:“是了,这天是应该多喝点酒暖暖,若是冻坏筋骨,少不得就要跟我一样病病殃殃。”
说罢将酒稳稳当当地倒进了谢玉绥空了的茶碗,随后目光柔和地看过去,“喝酒暖暖,且莫伤了身子。”
话音一出,气氛瞬间诡异了起来。
这是……活的断袖?
灰衣人的手尚且停在半空中,这会儿突然不知道要怎么接话,眼角瞥了眼紫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