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幼时刚进书房便是梁和昶跟在身侧,说到底他们二人相处的时间较于皇帝要多很多,梁和昶在他身侧既是师又像父,给他启蒙,也在人生很多转折中起到了引导的作用。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梁和昶如此失态。
太子盯着矮身于他之人,过了一会儿才伸手扶住梁和昶,叹了口气:“老师不必见外,孤知道宏杰之死给予了您沉重的打击,如今连尸首都不能完好的带回来,您心痛之余也要护好自己的身体。说到底也是宏杰小孩子心性,想必无意之中得罪了什么人,才招来杀身之祸,老师放心,孤一定查明真相。”
梁和昶就着太子的力道站直,再抬眼时眼底的异样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点点隐忍的水光和泛起的红色。
他嘴唇颤抖,此时终于像一个老年丧子的父亲,嘴唇上下开合好几次,才艰难地说道:“求陛下还小儿公道!”
说完作势跪下,给太子磕了个响头。
到了这一幕就没有程普什么事儿了,他站在冷眼旁观着君臣情深的场面,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面上依旧是一个恪尽职守的暗卫,直到收到太子眼神示意,作揖低头离去。
一手扶上门帘,程普突然想起来邕州和荀还是分别之事,荀还是保下的女人,眉毛一挑,突然觉得这么放过荀还是实在是太可惜了,秉承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信念,他脚步一顿,心中虽激动于能坑荀还是一次,面上却无比郑重,转身对着太子拱手道:“对了殿下,梁小公子在邕州时府邸人员充盈,很多内眷,属下在大火中救出几人,似乎是被……带回去后安置在厢房,其中张姓、刘姓等姑娘已将她们放回本家,好在他们都是怕事的,想来不会张扬。”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废话,太子摆摆手,意思这种小事就不用汇报了。
然而程普此时故意低着头,假装看不见,继续道:“除了几个镇上的姑娘以外,还有一个住在城外的村妇,那名村妇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银两也不要,属下怕她闹,便亲自将他送了回去,不过一介妇人,想必也掀不出风浪。”
“知道了,这些小事你自己处理就行,先下去吧。”太子不明白,程普原本一个很懂事的人,怎么的突然话多起来,还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简直浪费时间。
程普自然听出了太子的不耐烦,弯腰行礼:“是,属下过段时间再去看看那位名叫许南蓉的村妇,切莫闹得太过,扰了梁小公子安息。”
说完转身就走,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哪来的什么张姓刘姓的姑娘,都是给那一个村妇出场做陪衬罢了。
房门一关,程普一改脸上恭敬,双手背在身后晃晃悠悠地走到院子中间,心里盘算着荀还是他们应该快到东都了。
他提着嘴角,吹了一个无声的口哨,身影一闪消失在原地。
风过树梢,太阳西沉,一辆马车咕噜噜地从一条小路驶了出来。
赶马车的人一脸灰扑扑,阴沉着脸嘴上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什么,他眯着眼睛,透过几根树杈看见城门时一口气没憋住险些嚎出来。
好在旁边还有人拉住他,转身对着马车里道:“爷,东都到了,我们现在直接进城吗?”
“不急。”回他的不是意料中沉着的声音。
那声音轻飘上挑,最后一个字抻着点长音,勾得人心痒痒。
话音虽软,听见的几个人却不敢将他归于软柿子。
廖庐和邬奉同时收声,紧接着马车里的人再次开口,话却不是对着二人。
荀还是扬声道:“诸位既然都跟到城门口了,还不准备现身吗?莫不是要等到进了城再动手?天子脚下,我竟不知有人如此大胆。”
马车内,荀还是捧着手炉,半眯着眼睛,看起来懒洋洋的。
四周依旧很安静,没见得有什么人,似乎一切都是荀还是臆想。
马车内除了谢玉绥外还有路上捡到的李兰庭。
李兰庭不知道什么情况,乍一听着这位荀公子说话时吓了一跳,端坐着等了会儿也没听见动静,张张嘴刚想问是不是误会了,结果嘴皮子刚动,就见荀公子手法极快地摸向谢玉绥脖颈一侧,再收手时指间夹着两根沾了不知何物的银针。
荀还是睫毛微动,看着谢玉绥明明死里逃生却无甚表情的样子,笑道:“我这人有两个毛病,一是做事随性,我觉得该死的一个都不留,二嘛,便是护短。”
“我的人,别人一根头发都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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