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彻底归于寂静。
风声渐歇,一轮明月悬于高天,照身旁溪水如银,潺潺而过。
临渊在溪畔青石上蹲身,就着溪水,洗去长剑与自己双手上沾染的血迹。
薄红如线,于明净的溪水中飘摇远去。
水中的月影时聚时散,依稀可见天上明灿星子。
临渊起身,自袖内取布巾拭剑,一抬手,却觉掌心触感有异。
他垂眼看去。
却见掌中并非是他随身携带的布巾,而是一方柔软的锦帕。
月白底,绣着重瓣海棠与玉蜻蜓,散着清而浅淡的木芙蓉香气。
是白日里李羡鱼覆在他腕上的锦帕。
应当是仓促间被他错拿过来。
临渊垂眼,在满地的血腥气中,突兀地想起那个木芙蓉花似柔软纤细的少女。
这个时辰,李羡鱼应当已经睡去了吧。
*
翌日辰时,披香殿里秋光正好。
李羡鱼坐在长窗畔,望着支摘窗外新结果的凤凰树,吃着一碗温热的甜酪。
稍顷,身后锦帘轻微一响。
竹瓷自外打帘进来,对李羡鱼福身道:“公主,顾太医返乡归来了。正在偏殿中等您。”
“顾大人回来了?”
李羡鱼杏眸弯起,当即搁下手里的吃食:“我这就过去。”
从寝殿到偏殿的路并不漫长。
仿佛还不到一刻钟的光景,她便绕过廊前照壁,看见偏殿朱红的殿门。
此刻殿门左右敞开着,一名眉眼温润的青年正在此间等候。
他是宫中的太医,姓顾,本名唤作悯之,与她的母妃本出同宗。
若是在宫外,将族谱搬出来,一页页地细细翻过去,再依辈分来排算,李羡鱼应当还要唤他一声‘表哥’。
“顾大人。”
李羡鱼弯眉唤了声,带着竹瓷一同走进偏殿。
殿内的顾悯之眉梢微展,起身向她行礼。
“公主万安。”
他着深青色太医服制,发束玉冠,怀中的白兔正扒着他的衣袖探出头来,往李羡鱼的方向张望。
李羡鱼秀眉微展,轻声唤它的名字:“小棉花。”
这是她养在披香殿里的白兔,月前因伤寄在顾悯之处医治,如今看来,应是大好了。
她抬步走近了些,从顾悯之的怀中接过小棉花抱在怀里,低头看了看它的后腿,却见剃了毛的皮肉上还留着个浅浅的牙印,免不了心疼道:“宁懿皇姐的雪貂也太凶了些……它的腿还能下地吗?”
顾悯之语声温和:“它的腿已没有大碍。待伤口处的毛发重新长出,便能将伤痕掩住。”
“有劳顾大人了。”李羡鱼抱着小棉花谢过他,又放轻了语声:“嘉宁还有一桩事要劳烦大人。”
她轻羽睫,低声道:“大人不在的这段时日里,母妃的病情似乎又重了些。时常闹着要返家去,连送来的药也不肯再喝。即便是哄她喝下,药效似乎也不如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