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桥拉着黎空的手,他们的手指都沾了些泥渍,却不分彼此的交握。
顾桥对母亲的爱恨情绪其实没有那么浓烈,在对方畸形地养育了他十余年的幼时光阴里,身为一名母亲,她没有叫过一次顾桥的名字,每当顾桥产生些许疑惑,母亲就抱紧他,甚至摔着他一遍遍的告诉顾桥他是个女娃,把他当成记忆中早就病逝的囡囡。
畸形的养育方式造就了顾桥对自我认识的障碍,封闭的环境根本容不下他怪异的思维,从而遭受冷眼嘲讽,暴力对待。
细数种种,顾桥没怨过这个生他养育的女人,她的一生同样是个悲剧,在封建的环境下从生到死都做不了任何改变。
爱也好,恨也罢,浓烈的情绪对自私的顾桥而言都是十分吝啬的,所以他不会付出任何感情。
不过人生在预料不到的时候总会出现意外。
顾桥神色淡淡的牵着黎空在墓前停留,直到时间差不多了,眼看有准备下雨的趋势,顾桥就催促黎空下山。
沿返途的路步行十几分钟,微凉的细雨落在身上,顾桥钻进黎空撑开的伞底,手被对方揣进衣兜里捂严实。
黎空说:“下次别在室外停留过久,手太凉了。”
顾桥看着他:“一年就今天这一次。”
黎空脚步一停,眼神凝固在顾桥血色褪去泛白的唇上,人几乎瞬间就反应过来:“胃疼了?”
顾桥正准备笑着糊弄过去,黎空肃穆又心疼的眼神让他心虚。
顾桥避开目光:“有一点儿,估计受凉的缘故。”
黎空:“什么时候。”
顾桥抬眸。
“娇娇。”
顾桥:“清扫坟前那会儿。”
他们在山上待了将近两个小时,黎空叹息,把伞交到顾桥手里让他握着,膝盖微微一屈,直接把顾桥稳当的背了起来。
“带你快点下山,开车去镇上的医院看看。”
顾桥:“行李箱里有药。”
黎空难得坚持:“吃完药也得去检查。”
顾桥抿唇:“好嘛。”
虽然胃越来越疼,可顾桥觉得这样的疼靠在黎空宽阔安全的背上是能忍受的。
雨水越来越密集,顾桥小心地把伞撑好,瞥见黎空发髻湿润就伸手擦一擦。
黎空开口:“疼得难受吗。”
顾桥的胃其实已经开始绞痛起来,他咬唇:“有点。”
黎空几乎跑着下山,双臂却稳稳当当地托着顾桥。
恍惚中顾桥以为自己飞了起来,他甚至有些眩晕。
他低声说:“其实不用跑,又不是第一次胃疼,死不了的。”
一滴汗由黎空的眉心滑落:“再坚持一下。”
顾桥弯了弯眼睛:“跑那么快不怕带着我摔跤啊?”
他望着四周倒退的山景,视野渐渐模糊,捂着胃的手揪得死紧。
顾桥好像做了个梦,他变成了落在山林泥潭中的鸟,黎空带他飞到了好高好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