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来楚,但鲜少以生人模样见人,也不可能用这么安静温和的眼神,看着楚帝。只是楚帝现在是他的父皇。
所以他被旁人如何说,也不曾见那日的恍惚迷失,他始终从容温润,有礼有节:“父皇节俭,我不过是受父皇教导,只是大雪绵延,州郡尚在筹备御灾事宜,父皇也要小心出行。”
他未加冠,但墨发不见散,只言语间有千尊万贵间好好培养起来的妥帖。竹也有不必强忍风雪,自蔓生直长的时候。
他这样安然,真叫楚帝到现在也无法说出话来。
“不然朝政谁来主持大局?”
虞宋话少些,却也道:“陛下是该注意身体。”她与楚帝并无什么君臣相得之情,谁都看得出来她如此是为澹台衡而说:
“如此瑞雪本将高照丰年,粮仓虽满但也该未雨绸缪,臣与太子殿下正好讨了一良策,晚间御膳,请陛下详听。”
楚帝想笑。寻常朝廷,哪有武将插手赈灾放粮之事,谨慎的储君,又怎会叫陛下知道他与武将交好,不写折子便如此上谏的?
可他心里知道,是因为澹台衡。因为这幻境里光风霁月的嫡长子也是储君太子,向来便是如此。他不知父皇可能忌惮,他也才能见长,所以毫无顾忌。
他与父皇好友君臣皆处成好友一般的关系,所以同在风雪帐中。同样是在城外。甚至可能就在他被行刑,尸骨无存之地。
一地风雪染血一处却佳酿入喉。
虞宋说:“军中禁酒,太子殿下,我记得风寒也未曾好?”
澹台衡本不欲喝,闻言也放下酒杯,轻声:“风雪过厚,禁酒后也该备些热汤棉衣。庭竹。”他的随身侍从上前叉手,领事去办了,而后他们就在席中坐着说话,期间大帐帘幕被风吹开,有雪卷进来。
一群人忙起身忙着去压,还有人围在澹台衡,楚帝身边等帮着掸去身上衣袍沾染的风雪。
他就在其中,笑着自己伸手,也拍了拍庭竹的衣袖:“不必着急,都慢着些。”
风雪黄粱,转瞬间天就亮了。但楚帝仍久久地坐在那里,好似帐中的风雪虽然被挡住,被掸出去了,但却久久地落在他颈间怀里,冰得他手脚发凉。
他颤着嘴唇起身,原本是想叫人来问问时辰,这一梦他做了多么久,可起身时却听见他上马车前对自己道:
“父皇,及冠礼相隔不久,您便莫再寻人去操办了。”
冥冥中自己好像说了句什么,澹台衡便又转身。
只是他已经隔得很远了,这笑实在太模糊,太遥远遥远得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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