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魂眼睫一颤,下意识抬眸。
他们也不在乎一个公子衡会不会死。
但是楚帝在乎。
君主咬紧了牙关,闻到了血腥味,但仍青筋暴起,玄衣沉重地字字皆顿,说:“楚不拘任何一个亡魂。”
他又伸手,没抓到澹台衡,话语间却几乎将牙咬碎,沉重之至,登基后罕闻:“楚也不缺一个身死的公子衡。”
他留他,是想他好好活着。既然已经亡了,那哪怕是亡魂,也安安稳稳地留在这。不要什么邪术巫蛊,不要什么威逼利诱。
就留在楚,不好吗?
秦有那么大的风雪——楚帝手指猛地收紧,竟在最后一瞬间,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腕,那是怎样瘦弱冰凉的一截青竹啊!
庞德安也瞧见两旁的海灯最大的一盏倏地亮了,若不是忍着早已宣叫出声。而楚文灼急切地抓住澹台衡的手腕。
他近距离地看着这个清减沉默的亡国储君,看见他苍白神色浅淡的脸上偶有的一抹怔松,落下泪来:“楚没有。朕也想过该有你这样一个嫡子,长子。”
澹台衡似乎是被什么字眼灼到,下意识一动,似乎想离开,但海灯那么亮,楚帝终于知道该如何将他留下来。
他死死地握住面前的人,不敢倏忽阴阳相接间这短暂的真实。
“楚没有亡秦的风雪!楚也不会亏待你。子嘉,你本该是一个享尽春秋供奉的人,你是一个贤君。”
这样的评价,对于楚帝来说,很高了。
但澹台衡手指微张:“陛下才是。”他又说:“陛下,子嘉受之有愧。”
有愧,为何要有愧。
楚帝不想再听他说。
楚帝心里甚至在想,这些日子他听得已经够多了,见得也够多了,可是当那个小黄门走上去毁他最后一回时,他还是愠怒。
他还是不理解为何都如此了,澹台衡再见黄门,再见魏骆等人,也永远温润有礼。
澹台子嘉,像是永远不知何为疼。
若不是那女子出现,楚文灼甚至不知澹台衡死前受过这样的苦。
他如今知也晚了。
君生我未君,我生君已死。
他如何是穿过漫长岁月留待时刻伺机而来?分明是上天冥感他所受冤屈,在他终于可睁眼看一看人世之后,送他到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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