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桨上的绳圈套在桨座的钉子上,身子朝前冲,抵消桨片在水中所遇到的阻力,在黑暗中动手划出港去。其他那些海滩上也有其他船只在出海,老人听到他们的桨落水和划动的声音,尽管此刻月亮已掉到了山背后,他还看不清他们。
偶尔有条船上有人在说话。但是除了桨声外,大多数船只都寂静无声。它们一出港口就分散开来,每一条驶向指望能找到鱼的那片海面。
保罗有瞬间的恍惚,似乎不知道自己要驶向何方。陆地的气息渐渐远了,小船划进清晨的海洋的清新气息中。
他划过海里的某一片水域,看见鼠尾藻在水中摇摆……
等他回看身后时,陆地已没有一丝踪影了。这没有关系,他想。刚好在这没人的船上静一静。
以前他觉得自己爱热闹,爱那种被兄弟们包围的感觉。
现在大概是年纪大了,这样一个人清清静静飘在海面上,清晨的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去,但是他觉得安全,自在,b市过去的那些烦恼,似乎都远去了。
以前他觉得和南多不是一类人,现在,常常喜欢安静,觉得自己仿佛也修身养性了,变成了另一个人。
本来生意就是在w市的。
这几年稳定后没,为了南多,在那边设了个小小公司,现在也渐渐扶持起来了。
那边机会多,这边的公司还是交给王敏打理。他也跟了自己许多年了,那天一起海钓,也就他看着出息了一些。
他叹口气。这是要认他乡作故乡啊。
外婆倒是早早走了,就剩了他一个人。
如今南多也真的离开了。
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有一个家。
甘棠觉得眼睛很累,大概是长时间盯着电脑工作和买装修材料的缘故。但她还是坐着看那本《老人与海》。天天在同学家玩,一会就回家了,她能享受的,只是片刻的安宁:
老人听到他们的桨落水和划动的声音,尽管此刻月亮已掉到了山背后,他还看不清他们。
偶尔有条船上有人在说话。但是除了桨声外,大多数船只都寂静无声。它们一出港口就分散开来,每一条驶向指望能找到鱼的那片海面。老人知道自己要驶向远方,所以把陆地的气息抛在后方,划进清晨的海洋的清新气息中。他划过海里的某一片水域,看见果囊马尾藻闪出的磷光……
真好,写得真好,真安静。
一个男子汉,是应该这样。
他想起有一回钓到了一对大马林鱼中的一条。雄鱼总是让雌的先吃,那条上了钩的正是雌鱼,它发了狂,惊慌失措而绝望地挣扎着,不久就筋疲力尽了,那条雄鱼始终待在它身边,在钓索下窜来窜去,陪着它在水面上一起打转。这雄鱼离钓索好近,老人生怕它会用它的尾巴把钓索割断,这尾巴象大镰刀般锋利,大小和形状都和大镰刀差不多。老人用鱼钩把雌鱼钩上来,用棍子揍它,握住了那边缘如沙纸似的轻剑般的长嘴,连连朝它头顶打去,直打得它的颜色变成和镜子背面的红色差不多,然后由孩子帮忙,把它拖上船去,这当儿,雄鱼一直待在船舷边。跟着,当老人忙着解下钓索、拿起鱼叉的时候,雄鱼在船边高高地跳到空中,看看雌鱼在哪里,然后掉下去,钻进深水里,它那淡紫色的翅膀,实在正是它的胸鳍,大大地张开来,于是它身上所有的淡紫色的宽条纹都露出来了。它是美丽的,老人想起,而它始终待在那儿不走。
它们这情景是我看到的最伤心的了,老人想。孩子也很伤心,因此我们请求这条雌鱼原谅,马上把它宰了。
真是可怕的事。
“你觉得怎么样,鱼?”他开口问。“我觉得很好过,我左手已经好转了,我有够一夜和一个白天吃的食物。拖着这船吧,鱼。”
他并不真的觉得好过,因为钓索勒在背上疼痛得几乎超出了能忍痛的极限,进入了一种使他不放心的麻木状态。不过,比这更糟的事儿我也曾碰到过,他想。我一只手仅仅割破了一点儿,另一只手的抽筋已经好了。我的两腿都很管用。再说,眼下在食物方面我也比它占优势。
这时天黑了,因为在九月里,太阳一落,天马上就黑下来。他背靠者船头上给磨损的木板,尽量休息个够。第一批星星露面了,他不知道猎户座左脚那颗星的名字,但是看到了它,就知道其他星星不久都要露面,他又有这些遥远的朋友来做伴了。
“这条鱼也是我的朋友,”他说出声来。“我从没看见过或听说过这样的鱼。不过我必须把它弄死。我很高兴,我们不必去弄死那些星星。”
想想看,如果人必须每天去弄死月亮,那该多糟,他想。月亮会逃走的。不过想想看,如果人必须每天去弄死太阳,那又怎么样?我们总算生来是幸运的,他想。
甘棠的心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