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可让我好等!”
亓宴一身玄色窄袖骑装,听见门口嘈杂便冲了出来,果然是阿姐回来了。
“太后今日高兴,多陪她聊了会儿。”
柳慧笑着退至其后,亓宴自然的扶着亓萱入座。
桌上佳肴备至,共六菜二汤,还不算围绕的甜糕点心、爽口小菜,二人吃的确是多多有余。
并非是亓府浪费,相反,若是亓萱不吩咐厨子这样做,那才是浪费。
亓府一年四季赏赐不断,究于起源,还是六年前皇帝下的愧己诏。
七年前,亓忠和周矇游至中州一带突然连夜赶回,归家次日,禁军冲进亓府大门,直接缚走了二人,一同带走的还有亓府地契、各庄台账,一时间谣言四起。
亓萱那年十一岁,这潇洒快意的十一年里,她将亓忠的性子学了个十打十,而母亲也因溺宠不曾逼迫她学那些克己复礼。亓萱成天舞兵弄枪,骑着她的小马驹穿梭各大武戏酒楼,好似生活只有美食刀剑为伴,是个彻彻底底的‘京都小霸王’。
那夜亓府人走茶空,饶是再无知懵懂,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亓萱先是将弟弟安抚住,又叫来管家想把弟弟送走,但门口皆是禁军守备,门内人根本插翅难逃。
“我的小阿萱最是聪颖,将来一定会成为兴朝历史上第一位女帅!”
“阿萱知道这是什么吗?唉哎这可不能乱动,这是你爹保命用的……”
“爹爹听说了阿萱今日帮一个乞丐打跑了那些欺负他的顽童,虽然被你娘教训了,但阿爹觉得阿萱没错,阿萱做得好,谁又能有阿萱这样施心于弱小的气魄?谁又有阿萱这样小小年纪就以一敌百的胆识?但是下次记得带侍卫,你爹训的人是给你用的,不能浪费啊……”
“阿萱啊,倘若有一天爹爹和阿娘都不在了,阿萱和小宴也要做全大兴最快乐的少年郎!”
再次见到父母,便是在大正兴宝殿上,那是父亲上朝时的地方。
亓萱作为亓家唯一听审人,面对各潮势力,衣摆下小手攥的很紧。
她已经忘了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很吵,他们一直在争吵,不同的争吵。
最后皇帝拍案定夺,判定亓父因走私铁矿一事择日问斩,诛三族。
一旁的明伯伯还想求情,亓萱记得这是阿爹为数不多的好友,她虽脑子乱糟糟的,但也清楚若此时求情不但没有效果反而明伯伯可能会受牵连,于是直直打断明伯伯的话,举起手中的令牌:
“阿萱不知爹爹犯的是何等大错,但也知生死一瞬的道理,我亓家世代忠勇,更得祖皇帝特赐‘免死金牌’,爹爹从小教导我以此牌为荣争做大兴第一女帅,如今,金牌保命,亓家不要名号荣华,阿萱只求皇上网开生路,放过爹爹阿娘!”
亓萱小小身板挺得笔直,手持金牌高举头顶,再缓身跪下重重磕头。金牌有些沉重,她感觉自己手在发抖。
当聿景珩看到亓萱掏出那块金牌时,全身上下的气血都直冲脑门。
‘御赐免死’四个大字,出自祖皇帝亲笔,百年不朽的黄金,如同宗祠内万烛塔前的一张张帝像,照拂大地,沉默而威严。
如今祖皇帝的字迹只出两处:传国玉玺、五律三纲。
前者独属皇帝,后者是皇子必修课程,此二皆是大兴皇帝即位所要完成的纲礼。
聿景珩看着熟悉的字迹,心中早已戎马驰猿。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多少年来的流血纷争不都为得此八字吗?
罪臣幼女尚能得此字迹,难道自己几十年后,只甘心位极人臣?
东宫之道,刀山剑树,无意还心者,而后立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