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神明真的存在,如果神明真的会给予人类救赎,那么……大抵也就是像现在这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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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一直以来,你都在困扰着的事情吗?”
中岛敦和八百比丘尼二人坐在阳台上,月光皎皎洒落在他们的发梢,八百比丘尼的目光落在他低垂着的脸上。
在她面前坐着的,是已经十八岁的中岛敦。
在四年前,她在贫民区附近开面包店时,收留了那时候流落在贫民区的童磨和中岛敦。
事实上,八百比丘尼在看到中岛敦时便意识到了——从这个孩子身上,一直都在发出悲鸣的声音。
这并非是说他真的在哭喊着,而是从他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便能够看出来——这个孩子正在经历着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痛苦。
而最好的证据便是他永远小心翼翼的举动。
至于童磨,贫民区和孤儿院的生活都没有给童磨带来任何可以称得上是心理阴影的东西,只是让他的想法变得不同于其他的普通人类,但这样的思维方式其实也能在日常的生活之中进行纠正,只需要……
给他足够的爱。
无论是童磨还是中岛敦,其实都是笨拙地渴求着爱与幸福的孩子。
人类并非是为了承受苦难而诞生在这个世上的,而这个世界也并非是童磨口中的“地狱”。
八百比丘尼注视着中岛敦,她说:“我想起了以前你们刚来的时候。”
中岛敦微微一怔。
八百比丘尼说:“那时候你就算是喝牛奶,都要在里面加上三四勺的糖,而且刚开始的时候加完还要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们的脸色,就好像是害怕我们会生气一样。”
鬼舞辻无惨自然看不惯他这副样子,但在他皱眉之前,八百比丘尼便伸手将他的脸按了过来,对他露出了笑容。
这样的暗示,实在是过于明显了。
但中岛敦却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只是觉得——八百小姐和鬼舞辻先生的感情,实在很让人羡慕。
虽然八百比丘尼收养了两个孩子,但她却没有将他们的姓氏改掉,也没有让他们称呼她与鬼舞辻无惨为父亲和母亲。
十四岁时的中岛敦什么都不敢问,他也什么都不敢放开手去做,他害怕被他们讨厌,也害怕失去这仿佛是梦境一般的……大抵可以被称之为“幸福”的东西。--
但十八岁的中岛敦却忽然鼓起勇气了,他问八百比丘尼:“您当初,为何要收留我们呢?”
“这个啊……”八百比丘尼歪了歪脑袋,对他说:“因为你的眼神。”
她笑了起来:“就好像是在哭泣着一样,迷茫着,却又想要追求着什么。”
八百比丘尼脸上的神色极为温柔,“我被那样的眼神打动了,所以想要告诉你,人类存在的意义,以及所谓的救赎……从来都不是依靠别人给予的。”
她知道童磨是什么样的存在,自然也能想象到童磨会给中岛敦带来怎样的影响,正因如此,八百比丘尼才要告诉他。
“并非是为了经受折磨与苦难,所以人类才要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人类之所以存在,是为了享受这个世界的美好,是为了——爱与被爱。
但对于中岛敦而言,在他的心底里有着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隔阂。
他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让自己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现如今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幸福。
因为中岛敦,曾经犯下了巨大的错误,而这样的错误在他自己看来,永远也无法被饶恕。
“我……”中岛敦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对她说:“我曾经犯了很大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