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柯南陡然被不轻不重地刺了一句,蓝眼睛里挂满迷茫,唐裕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没事,这样也挺好。说正经的,你不觉得这扇门开得有点太久了吗?” 柯南转头过去,这才发现院门早已被打开了。电子门铃的红光无声地灭了下去,唐裕往那边瞥了一眼,柯南却没有注意到。 阿笠博士的大厅里,柯南讶然道:“灰原?” 长桌前坐着的,不是茶发的小女孩,而是个年轻的茶发女人。宫野志保的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手里的咖啡杯,杯口汩汩冒着热气。她仰头抿了一口,望向柯南道:“怎么了?” 虽然恢复成成年人的样子,但她的语气还是很灰原哀的,带着小女孩一贯的不耐和奚落。柯南说:“不是说好了,先用我来试解毒剂有没有后遗症的吗?你怎么也用了?” “多亏了某个忙着谈恋爱的名侦探啊,”宫野志保轻飘飘地说,“露营的时候,杀人犯把我们关在了小木屋里,还放了一把火。不是我拿斧头砍断锁链,可能你就再也见不到少年侦探团了。” 柯南的表情呆滞了,饶是他也想象不到,一个下午的时间,少年侦探团居然又遇上了一起命案。 今晚的宫野志保,言辞间格外犀利,好几次柯南都被怼到接不住话。知道真实原因的唐裕老神在在地没有吭声,回去的路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柯南,只能把原因归咎于下午他们遇险的时候自己不在。 他在楼梯转角处朝下道:“唐哥,我回去了!” 底下的人行道上,烟灰色格子围巾的身影也同样挥了挥手。 毛利侦探事务所的二楼灯光大亮,毛利小五郎醉倒在沙发里人事不省,毛利兰刚刚从桌前起身,餐桌上的碗筷还没有来得及收。 柯南关上了身后的门,看见眼前的景象,顿时愣了一下:“小兰姐姐?” 他下意识看向墙上的钟,上面的时间已经是十点半了。 已经这么晚,毛利兰为什么才吃完饭? “啊,柯南,你回来了!”小兰从桌前抬起头,朝他示意了一下沙发上摆着的袋子,柯南走过去,发现里面是两件休闲衫,一件是红色的,一件是蓝色的。 厨房里遥遥传来了小兰的声音:“你觉得新一会喜欢哪一件?” 什么啊,原来是准备送我的礼物吗。 柯南回过头,稚嫩的童音大声喊:“我觉得新一哥哥最喜欢红色!” “看来我们想的一样呢,”小兰的语气活泼又轻快,“那就送他红色的这件好了!” “我约了新一下周末去电影院,散场的时候,想把这件送给他。”毛利兰拿着抹布从厨房走出来,边擦餐桌边说,“之前的电话挂的太急,都忘了问他喜欢的颜色是哪种,只好两件都一起买了。” 柯南轻轻地笑了一下。 我们想的当然是一样的,他想,因为红色是你最喜欢的颜色啊。 一阵冷风不期然从身后吹过来,柯南打了一阵寒颤。 二楼的窗户有一扇没关紧,风就是从那里吹过来的,窗户边摆着一把椅子,椅面上还有未消的凹陷痕迹,柯南走过去。 绝佳的推理能力,让他在看到眼前景象的一刹那,已经下意识回溯出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坐在窗边的毛利兰顶着冷风,固执地往楼下望去,寻找着失约的熟悉身影。几乎是无意识的,柯南的目光转向窗框,凹槽里散落着一点粉末,那时的兰甚至没有卸妆。 柯南的整个身体都僵硬了,越来越多的细节涌入脑海:说话的时候小兰就已经带上了一点鼻音,厨房里闷闷的几声咳嗽……如果不是唐裕劝他给兰拨通了的那则电话,毛利兰究竟会在这里等多久?! 这个傻瓜! 怪不得唐裕会拒绝他今晚住在阿笠博士家的提议,因为他知道还有另一个人更需要柯南陪! 沉默地复原椅子,合拢门窗时,一个念头忽然不期然出现在柯南脑海。 赤井先生说的那句“比较有经验”,或许并不是空穴来风,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冷静又锐利地指出问题的本质。 下午被公安带离办公室,唐裕最后的一件事,是细心地照顾了一朵玫瑰。 唐哥。 ……他也等待过什么人,或者被什么人等待过吗?case7回忆交错的灯箱(4) 二楼的小学生挥了挥手:“唐哥,我回去了!” 唐裕单手插兜,目送他消失在打开的门后边,轻轻地吐了口气。 兵荒马乱的一天,终于就此宣告落幕。 它从早上的爆炸案开始,经历了园游会暗杀、伪证惊变和漫画背刺,被铃声叫醒,发现自己探查过的公寓被炸是第一重惊吓;骤然到来的日本公安风见裕也是第二重,嗯……临时解锁的记忆是第三重。 这种程度的跌宕起伏,饶是唐裕都感到有些吃不消,他手扶着后颈一仰头,骨头缝间传来嘎啦嘎啦的声响。 人生的际遇当真是跌宕起伏,好在这些问题都被他以各种各样的手段应付过去,平安度过。到了一个人独处的夜晚,唯一的困难只剩一个。 他该住在哪? 时间这么晚,电车都早已停了。昨晚住的地方在爆炸案现场附近,与毛利侦探事务所相隔足足有一个街区,现在肯定不方便回去。 唐裕在路边的电话亭给酒店前台挂了个电话,请他们帮忙保存行李,同时就近定了附近的一家旅馆。 上午他就在爆炸案的现场搞的一身狼狈,唯一的一个战斗澡,还是在公安的拘留室里冲的,不然还不知道要挂着一身灰跑多久。 ……还不如找个理由天天蹭住在公安那里算了。 街上人声阒寂,路灯空荡荡地亮在路边,空旷的马路只间或驶过一辆车。 他还不急着回去,而是按顺序重走了一遍放花的位置,那里现在已经是空荡荡的了。 唐裕在工藤宅的一番说辞,即使没提供任何证据,也成功将苏格兰的身份,暂时扣在了降谷零头上。 只要他一日不登场,这口锅就一日卸不掉。 但由于回忆杀带来的信息差,追更的弹幕眼里,唐裕自己的嫌疑并没有完全摘掉,甚至于漫画想把苏格兰的身份扣死在唐裕头上,也不是一件不能做到的事。 这是整起事件里,唯一致命的一处漏洞。 土门康辉追杀他,究竟是出于什么动机? 真正的原因,是唐裕手里掌握着土门康介利用村上浩一操纵市场房价敛财的证据。 解锁的记忆中,他就是用这个说服羽场二三一假造证据链,将杀害村上浩一的嫌疑推到土门康介头上的。 经济案对政治人物来说是一个致命指控,一旦这件事被披露给媒体,土门康介的口碑会当场崩盘,跌入谷底,土门康辉也一定会受到父亲的影响,无法参与这次众议院的竞选。 这才让土门康辉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他灭口。 而时隔多年,苏格兰用匿名邮件发给日下部诚的,告诉他羽场二三一究竟是被谁害死时,用的也是相同的证据。 这是锤死唐裕等于匿名邮件的落款苏格兰的铁证,假如漫画肯放出这条信息,诸如“日本公安构陷唐裕”这类疑点都可以忽略不计。 事实上漫画做了什么?它什么也没做。 即使是背刺的回忆杀内容,羽场二三一的道谢也含糊其辞,既没有指明对象,也没有交代原因。“谢谢=唐裕接下委托”,这样的逻辑还是弹幕自己推导出来的。 如果有人想探查土门康辉追杀他的原因,顺着一路下去,就很可能发现唐裕在村上浩一案里的所作所为,这也是他目前唯一的一个污点。 唐裕在几年前伪造证据链,策划了土门康介的倒台。 至于监狱里的土门父子会不会说出真相,这点唐裕倒并不担心。 就算他不动这两人,也多的是人要处理掉他们。 上层的利益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像土门家族这种老牌的政治势力,涉及的黑产已经编成了一张巨网,不知道掌握了多少秘辛。 所以,在土门父子入狱,与外界隔绝消息时,一条猜疑链就已经根深蒂固地形成了: 如果多吐露一点别人的违法证据,就能获释减刑他们会不会这么做? 就算土门父子自己出于利益的考量无法张口,逍遥在监狱外的人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一个隐患存在。 唐裕不心虚,因为比他心虚的人多了去了,且每个都比他更有能量、有手腕,让土门康辉与土门康介永远地闭上嘴。 降谷零压低帽檐,从组织的一处隐秘的医院里出来。站在路口处,他微微侧过身,看向了一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口,那里是朗姆修养的地方。 他知道不能操之过急,这次释放善意,只是波本潜入朗姆阵营计划的第一步。 降谷零伸手打了辆车,随口报出了一个地点。 下车之后,他身形一矮,背影顿时消失在人群中。与此同时,降谷零敏捷地穿梭于各条小道,时而从栏杆挪移跳跃,时而在小巷诡秘穿梭,即便是柯南,恐怕都跟不上他的身影。 这是他在甩掉身后可能的跟踪者。 足足半小时过去,黑皮金发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自己居住的公寓门口,里面亮着灯,风见裕也不知道在这里等候多久了。 降谷零在门口换了鞋,径直去了厨房给自己倒水。他以波本的身份在组织勾心斗角一天,早已精疲力竭,台面的大理石倒映出他英俊的脸,那张脸几乎是面无表情的。 风见裕也张了张口,欲言又止,降谷零头也不回地说:“说。” “……” 降谷零撇过脸:“难道还要我教你怎么说话吗?” “土门康辉和土门康介死了!” 跪坐在桌前的风见裕也一闭眼,终于大声地出口道:“就在逮捕归案的半小时内!监控被全部删除,找不到是谁下的毒。” 风见裕也几乎是抱着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准备来和上司汇报的这件事,可黑暗中并没有其他声响,风见裕也又悄悄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灯火通明的厨房,降谷零依旧站在台前,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听到消息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就静止了,表情难得的一片空白,只有手里的玻璃杯,心情起伏下手指的痉挛,水面不断地晃动着。 风见裕也刚想出声提醒,已经砰地一声,玻璃杯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一地水迹与狼藉。 至此,村上浩一案所有的知情人全部封口。 在橘境子眼中,唐裕是替自杀的男友脱罪、惩治贪官的正义警部,为了羽场二三一的清白,她永远也不会说出这件事; 被害者村上浩一和加害者羽场二三一,这两人早已长眠地底,自然不可能诈尸说出真相。 土门康辉和土门康介,作为最后的隐患,被政治倾轧下毒,死于日本公安的监狱中。 唐裕制造伪证、嫁祸土门康介的身影,彻彻底底地从中隐身了,不会再有人指认他做了什么。 日下部诚在复仇,工藤新一在查案,降谷零在潜入组织,只有唐裕,是在被构陷、被追杀。他完全以受害者的身份参与的这场博弈,作为日本公安,降谷零贡献了“构陷”的主要戏码;可潜伏在组织的波本看到的,只是“土门康辉追杀唐裕”这一现象,并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可以利用的点,降谷零并不知道其中的真实原因。 等他得知土门父子被人在公安的监狱灭口的消息传出来,再想追查时,唯一的线索,就只剩下了公安手里扣留的、唐裕的翻盖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