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愣住了。
“你放心好了,我没有伤害他,他只是中了妖族的法术,有些神志不清,我让他多睡一会,好好休养罢了。”江善音凝视着自己的母亲,“娘,你那么恨我,为何不在我出生那一刻直接杀了我呢?”
江夫人身子猛地一颤。
“娘,你不想要我,就别让我出生啊,你和爹都不当我是回事,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是我可以选择出生在哪里吗?”
“……”
“娘,你知道吗,我每次看你对弟弟好,我有多希望你也对我那么好。”江善音笑起来,“我不止一次想过,也许我不是你和爹的亲生女儿,所以你才讨厌我,后来我入了道,试着卜算,发现自己的确是你们亲生的,我又想,可能因为我是个女儿,所以你才不喜欢。”
她看看自己:“那我就努力修炼,等我强大了,兴许你就能看见我的好了,但我发现,哪怕我拜入天枢阁大司命座下,做了风风光光的天枢阁亲传弟子,你依然不喜欢我。”
“那时我就明白了,你只是单纯的厌恶我,不是因为我的性别,也不是因为什么血缘关系。”
“直到被妖君抓起来,我才从兰香君口中得知一切的真相。娘,我想你是对的,你的确该厌恶我,从你的角度来说,若没有我,可能你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可能爹也不会……但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我不该活着,不该生在江家的。”江善音闭了闭眼,“我以前执迷不悟,总觉得有一天可以苦尽甘来,我守着那份唯一让你对我另眼相待的婚约,可那婚约也被剑君毫无预兆地解除了。”
昭昭迅速望向荆沉玉,荆沉玉一怔,飞快地眨着眼,避开她的视线。
“娘,我最后一次叫你娘了,既然你们都不想要我,我也不想再骗自己还会有转机,我累了,我如今入了魔,师门回不了,不能拖累师尊,家族也回不了,你本就不想要我……我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江善音忽然望向昭昭,她知道昭昭的身份,但她也知道昭昭不会希望在这里暴露。
所以她只是说:“我能理解你了昭昭,我想了很多,我让果儿多睡一阵子,就是希望他不要因为我太伤心。我走之后,拜托你让剑君帮他醒来,剑君道法通天,若可以,还要麻烦剑君让他忘了自己还有我这样一个入魔堕仙的姐姐。”
“这样,他才会快乐啊。”
江善音轻巧地跃上屋顶,所有人都扬起了头。
“我不会再回来了,也不必再来寻我,我来时孑然一身,走时亦然。”
她弯下腰,诚恳地朝曲春昼和元采衣的方向一拜。
“今日一别,来日不见,虽我为魔,却丝毫不会忘记师尊师兄教诲,日后不敢行差踏错,做任何恶事。师门之恩,若有日可报,自当义不容辞。”
她说完最后一字,义无返顾地转身走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江夫人,他们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等回过神来要追,已经寻不到了。
昭昭无声地按着腰间玉佩,低声道:“都听见了?”
夜月眠:“我还得替你看孩子了,是吧?”
“你要是不愿意……”
“别,本座很愿意。”夜月眠说完就切断联系,不给她借题发挥。
昭昭心里尘埃落定,转过头说:“多谢你的结界。”否则她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魔尊联系。
荆沉玉没说话,只是抬手撤了结界,像是看够了闹剧一样,面无表情地离开。
昭昭最后看了一眼失魂落魄呆呆坐在地上的江夫人,跟着荆沉玉走了。
荆沉玉离开了江家,漫无目的地走,昭昭一直跟着他,不上前也不离开,直到荆沉玉自己停下,昭昭才注意到他们不知何时到了郊外的河岸边。
这条河直通云雨坊倚靠的那条河,看到这里,她不禁想起那天晚上。
她和他之间,是从那天晚上开始改变的。
荆沉玉站在那,没转过身来,昭昭望着他的背影,问出了这一路一直想问的问题。
“江善音这个魔,你要除吗?”
荆沉玉没回答,只是看着河岸的景色。
风拂动他的衣袂,他凌风而立,月澜道袍,莲华道冠后缀着轻纱薄雾的流苏发带,整个人清逸疏冷,像随时会乘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