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裕也没想过有一日会同她一处这么说话,说得都是家中的事,也温和平静。
李裕轻声道,“老夫人是怕你担心……”
温印看他的时候,他也正好在看她。锦帐微光里,看不清对方的眼神,但大抵能感觉他她在身侧。
说的都是家中长辈,李裕也想起自己的父亲。
永安侯都看着老了一头,那父皇呢?
李裕深吸一口气,仰首靠着身后的墙,轻声道,“我也想我父皇了……”
温印想开口宽慰,但天家和宫中的事,她本就不如李裕清楚,眼下天家被软禁,她不知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
李裕叹道,“先不说父皇了。”
无端的猜测并无意义,还会徒增烦恼,“你刚才说有事?”
“嗯。”温印温声道,“我让人打探京中的消息,不方便细说,但粗略告诉了我一些。”
李裕回神,这是他眼下最想知道的,仅次于同甘雨接头这件事。
温印道,“先说陆平允,你对陆平允有印象吗?”
李裕应道,“工部尚书陆平允?这个人一直饱受非议,其实陆家一直都饱受非议。陆家并非长风世家,是从陆平允的父亲这一辈开始起家的,算是寒门入仕,但娶了岳家的女儿做凭借。”
“岳家是长风国中的百年世家,后来逐渐衰败,到嫁女儿给陆平允父亲这一辈时,基本算坐吃山空。最后举岳家之力,保了这么一个女婿,也就是陆平允的父亲。陆平允的父亲虽是寒门入仕,但手段了得,岳家的子孙没成气候的,岳家只能赌在陆平允父亲身上,想着日后陆家功成名就,能反过来帮衬岳家一把。但陆家最后的帮衬,就是把岳家的子孙彻底养废,反过来侵占了岳家的家产。”
这些,温印早前并没听过,李裕说起时,温印听着,没有打断。
“那时的岳家确实已经衰败了,于是陆家取代了岳家的位置,世家里也没人替岳家出声。后来陆平允的父亲过世,过世前一手将儿子保到了工部尚书的位置上。陆平允照他父亲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在工部尚书的位置上,他只能算不出错,但做不好。他的儿子还更平庸些,听说,他还有个女儿,叫陆……”
“陆什么,我忘了。”京中的贵女,李裕能记不住的压根儿也没几个。
他能记得温印,一是因为永安侯的缘故,二是因为,温印确实生得很美,但凡有世家子弟在的地方,都能听到提起她。他自己对她其实并无印象。
“就这些。”李裕说完,原本以为温印会应声,但没听到温印的声音。
“怎么了?”李裕问起。
“哦,没什么……”温印。心中轻叹。
她其实就问了一句,但李裕就能清清楚楚把陆家和岳家的底细都扒出来。朝中之事,他很清楚。一个人能不能用,怎么用,他都能信手拈来,胸有成竹,也知根知底。
顶着一幅小奶狗模样,但实际,心智成熟,城府也深,对朝中的人和事都有自己的判断。
温印继续道,“早前没听过陆家的事,这是头一次。”
温印言归正传,“但陆平允现在已经不是工部尚书了,他现在是陆国公。”
温印说完,李裕果真愣住。
温印继续道,“这次安王逼宫,光靠京中禁军支持不够,李坦调了外地驻军入内。兵马要动,粮草就要先行,尤其是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行事,其实风险很高,一旦陷入僵持,打得就是补给,所以粮草一定要备够。我让人查过,这么大量粮草的运送,国中一点风声都没有,后来查到了陆家。”
李裕轻声,“怎么查到的?”
温印应道,“陆平允的妻弟娶了商户的女儿,阮家是做马匹生意的,当时东陵与长风交战,长风缺战马,所有的马匹交易朝中都催得急,没人敢过问,所以他们拿马匹生意做幌子,私下运送粮草,所以并无动静。这次宫变,陆家出了大力气,陆平允也从陆尚书摇身一变成了陆国公……”
温印说完,李裕轻笑一声。
“怎么了?”温印问起。
李裕轻声道,“我想了许久,一直没想通李坦用的什么手段筹集和运送粮草才能掩人耳目,没想到是马匹交易这条线。”
李裕转眸看她,“但你是永安侯的女儿,你怎么对商家的事这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