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瑶向旁边走了一步,与他隔开一段距离,又问:“你能调动岱州的官兵吗?你手里有兵权吗?”
柳平春羞愧不已:“下官惭愧。”
华瑶略一思索,直说道:“你认不认识巡检司的通判?我给他写了一封信,我告诉他,强盗闯进丰汤县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向前走,他紧跟着她:“那位通判大人,可曾嘱咐些什么?”
华瑶答非所问:“他是文臣,从没学过武功。他的妻子,就是皇后的表妹,与皇后的关系很近。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
柳平春立刻驻足:“下官不敢妄言。”
“你的胆子有点小,”华瑶看着他说,“不过,这并不是坏事。”
柳平春忽然记起,昨天夜里,华瑶问他凉州、沧州两地的百姓过得苦不苦,他也没对她讲实话。但她并未发怒,反倒像是很能理解他似的,甚至比他的同僚更好相处。
柳平春在原地立定良久,突然想到一件急事——他没来得及向公主禀报,侍女罗绮失踪的消息。
*
时值晌午,日头正盛,驿馆遍布瓦砾焦土,干透的血水凝成深红色的硬块,散发出一阵又一阵的腥味。
华瑶默默忍受着这股气味,在驿馆找了好半天,连罗绮的人影都没看见。她直奔东部厢房,因为紧张而屏住了呼吸。
微风中树影摇曳,华瑶脚步极轻,无意中靠近侍卫的房间,恰好听见燕雨和齐风的一段对话。
房门之内,齐风问道:“昨天晚上,包括我在内,公主身边的侍卫都被你支走了,你想趁机逃跑吗?”
燕雨懒散道:“跟你说过多少次,我压根不想做侍卫,要不是为了你,我的好弟弟,昨晚我就走了。”
齐风冷冰冰道:“此话怎讲?”
燕雨回答:“我正要跑,谁知道来了一群强盗,华瑶要是被强盗杀了,你也活不了。我只能出手救她。”
齐风一字一顿道:“公主待我们恩重如山。”
燕雨笑得薄凉:“公主去了凉州,还能活几天?她不是人上人,我们却要做人下人,为她挡刀赴死!凭什么啊?!”
齐风静默片刻,嗓音沉哑:“你经常说,你愿意为公主上刀山、下火海。”
燕雨忍无可忍:“我嘴上乱放屁!她都不信,你信?天底下哪个做奴才的,不会对主子说好话?!”
齐风便问:“你究竟想要什么样的主子?”
“老子压根不要主子!”燕雨怒气勃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齐风低声道:“兄长,你读书不多,不怎么认字,你别说脏话,也别说狂话。”
燕雨嗤笑道:“我十岁才进宫,打从进宫前,你哥哥我便是这副德行,你第一天认识我?!”
齐风被他噎住了,一时无法反驳。
过了好半晌,齐风才开口道:“总而言之,我不会走,要走你走。我生是侍卫,死也是侍卫。”
燕雨皮笑肉不笑,毫不留情地讥讽道:“你从小就是个怪人,瞧你这幅八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迂腐模样,公主对你可曾另眼相待?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别光想着做侍卫,让公主收了你做侧房,你还用得着跟我吵架?我遇到你不也得喊一声,小人这厢有礼了,见过侧驸马爷?”
齐风却说:“我不想做侧房,也不想做侧驸马。”
燕雨挑眉:“做了驸马,在宫里头好吃好喝,不比你打打杀杀的有出息?”
齐风岔开话题:“公主在城外抓捕强盗,手腕受了轻伤,公主的侍女在哪儿?她还没上药。”
燕雨依然纠结于上一个问题:“你不想做侧房,难道想做正室?别是在皇宫待久了,忘了自己的本分。”
齐风自嘲道:“我不过一介粗鄙侍卫。倒是你,兄长,别忘了自己的本分,少编瞎话,少跟我卖狂,你脖子上有几个脑袋够砍?”
随后,齐风又问:“公主的侍女呢?”
“那谁不见了,”燕雨道,“罗绮,她早就不见了。”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房屋正门被人踹开,晌午的日光落了满地。
华瑶一个闪身跃至燕雨面前,怒火滔天地质问道:“你说什么,罗绮去哪里了?给我讲清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