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从紫兰榭出来后便不用再亲自到深山里踩一趟了。
纪云宴果然还未就寝。
玄成没守在门外,在屋内靠着门坐下,听到屋外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有些好奇地开了门。
“娘娘来了?”柳双娥封妃快一年,为了避嫌从未踏足紫兰榭,今日来不知是有何要事商议。
屋内热,橘白给她卸下斗篷抱在手里,一同接过了手中的汤婆子。
“灯火通明,太子应当还没歇下。”
“过几日便要搬到东宫,殿下正在殿中收拾旧物,并未就寝。”
“你们先退下,我有话要同他谈。”
紫兰榭不大,纪云宴却没出来,估摸是在后头正忙。
他屋内贵重东西不多,也不爱金银珠宝,能有几樽内敛雅致的瓷器作装饰已是难得。角落里传来书页的翻阅声,陈娘子给他的不少银两都被用于书摊来往,也不算打了水漂。
纪云宴衣着单薄,在书堆里忙得额头出了细密的汗珠,只是用袍子随意擦去。起身时瞥见不知在自己跟前站了多久的柳双娥,有些晃神。
她见对面愣了许久,问:“怎么,才多久没见,太子殿下便不记得本宫了?”
“娘娘的样貌,儿臣没齿难忘。”
他迈开步子朝自己走来,却在要触碰的那一刻从侧面径直走开。经过时带起的一阵风,她隐约能闻到伴月香的清幽。
纪云宴将怀中的书册放进她身边的木箱中,头也不抬:“娘娘深夜来此,是有何要事?我是太子,您是宠妃,若是被宫人甚至父皇知晓,恐怕要遭人非议。”
“你还在生我的气是不是,”典籍整理也不需要太久时间,他弯下腰来一直不肯抬头看她,是不敢直视。柳双娥的裙摆微微拖地,她提起罗裙小碎步靠过去,伸出手来捏住他的衣袖,“成为贤妃,我别无他选,这是唯一能救哥哥的法子。”
她从未如此低声下气地说话,纪云宴惊得抬头,发现她满面泪水,伸出袖子擦拭干净。
“哥哥战死,你还肯入宫,安安心心做父皇的宠妃,难道你心中便不会有怨恨吗?”他擦拭的动作很轻柔,手掌与她的脸颊轻轻触碰,一路不动声色地滑到她的下巴,捏住了她的下颚。
“那你呢,你对陛下又是什么态度?难道你就不会有怨恨吗?你不怨他杀了你的母亲,杀了胡家?你不怨他横刀夺爱,娶了心爱之人入宫成为宠妃?你不怨他如此薄情,从小到大对你几乎没有丁点儿关爱?”
纪云宴气上头,手上的力气不禁大了些。轻微疼痛在她看来根本不算什么,柳双娥轻而易举便握住他的手腕,转眼间便抵在了墙面。
要论打架,纪云宴无论如何也不是她的对手。
他呼吸不顺:“他是我父皇。”
“是吗?他可没把你当成自己儿子过,”柳双娥比他矮半个头,面上的妆容淡雅,气势却远超纪云宴,“这么多年了还是无法接受吗?你从南方赶回来告诉他叛乱,他可曾关心过你的身体?可曾过问秦叔叔的生死?纪云宴,你我都不是十四五岁的人了,不是装一装可怜便有人好心施舍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