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无凭(八)
彭越再不多说,大笑着告辞离去,贺三惊魂甫定,站在门口低着头,思索着如何告罪。
查出晏无凭后,碍于他是彭越心腹,刑部一时不好直接拿人,周檀便遣了几个手下,让他们盯好晏无凭。
晏无凭整个下午都在芳心阁中,出了芳心阁却先去了彭越府邸,贺三带着人在门口埋伏良久,却一无所得。反应过来人可能已经从后门离开的时候便晚了,东街连火都灭了,只剩了一片黑漆漆的废墟。
贺三站在原地,冷汗涟涟,不料半晌只听见了一句:“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罢,我待会儿便回刑部。”
周檀坐在原处,慢条斯理地倒了彭越未喝尽的那杯茶,等贺三离开之后,他便咳嗽了一声。
“出来罢。”
曲悠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周檀在和她说话,她从地上爬起来,撩了珠帘:“你知道我在这里?”
周檀起身,简单地道:“跟我走。”
德叔在后院为周檀备了两匹马,他翻身上了一匹,曲悠换了男装,却迟疑着未动,见周檀看过来,她只好解释:“我不会骑马。”
周檀一愣,眉心微微蹙起,片刻便舒展开来,朝她伸出了一只手:“上来。”
漏夜准备马车太过麻烦,曲悠略一迟疑,把手递了过去,还没回过神来,人便被周檀一把抱了上去,他张着双臂将她护在身前,骑马出了府。
说来不可思议,成婚以来,两人还是初次靠得这样近。
曲悠的鼻尖都是静水香的气息,她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胸口处轻微的起伏,低低的喘息喷吐在她的颈间,有些湿润的痒。
马匹疾驰过黑暗的巷口和依旧繁闹的汴河大街,在青石板铺的地面上砸出“哒哒”的声响。
她扭过头去,想看一眼周檀现在的样子,对方却收紧了胳膊,低低警告道:“别乱动。”
心跳声混杂交织,曲悠抓紧了周檀一只袖子,小声问:“你知道我在,为何不介意?”
周檀不说话,专心地骑马,偶尔才会说一个“驾”,直到临近皇城外四街的刑部时,周檀才冷不丁道:“彭越此人平素最好貌美女子,且背有倚仗,你看得出来,他并不在意会不会冒犯我。”
这与曲悠设想中的回答大相径庭:“所以你不想让我见他,是因为……”
担忧他冒犯我?
她没有来得及说完这句话,周檀便拉紧了手中的缰绳,自己先下了马,随后单臂把她抱了下来。
两人在刑部门口恰好撞见刚从东街回来的一批侍卫,侍卫们朝周檀低头行了礼,为首的一人道:“大人,我们把尸体带回来了。”
周檀沉声问:“找到纵火痕迹了吗?”
侍卫垂头答道:“尚未。”
曲悠刚迈步进去,便见有人掀开了尸体上覆着的白布。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尸体,登时便面白如纸,纵是如此,她还是强迫着自己看了一眼。
因是火灾丧命,尸体被烧得惨不忍睹,她隐约分辨出这就是晏无凭下午见她时的服色,不免哀叹一声。
她紧紧抓着身侧周檀的袖口,周檀皱了皱眉,看她一眼,却没有挣脱。
曲悠喘着粗气,又看了几眼,呼吸突然一滞。
她手中一松,周檀便蹲下身来,亲手为尸体重新盖上了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