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亦澄其实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和陆舒颜相处的情况竟然可以这样和谐。
陆舒颜的脚步很轻快,行至楼层拐角处的时候,忽然又停了下来,转身,发现周亦澄还没动,冲她弯了弯眸。
“周亦澄,我挺羡慕你的。”
“他这人平时散漫惯了,不上心的东西怎样都随意,但一旦认定了什么,就必须要百分百的握在手里,不允许出现任何差池,为此连命都可以豁出去。”
她温声开口,浅浅回响在空旷的楼道里,带着些许释然。
“而你,是他唯一认定的人。”
……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病床上的人静静躺着,闭着眼,苍白的脸上不见血色。
大片的纯白包裹着宁静,周亦澄上前的脚步声放得很轻很缓。
男人手背上还挂着水,露出的一截手腕间,微凸的青筋清晰可见。
他好像又睡着了,模样比之前瘦了点儿,双眼闭得很浅,密而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很淡的阴影。
周亦澄坐在床边,像是出神般盯了他一会儿。
然后转身,就着水壶倒了杯温水,自顾自喝了口,放下杯子后,淡声说:“陆舒颜告诉我,你已经醒了,又睡着了的话,我就先不打扰你了?”
话音未落,病床上男人倏地睁眼,起身时精准地捉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怀里带。
周亦澄身子向前倾了一下,与他距离骤然缩短,近在咫尺的浅褐色的瞳孔浮着痞坏笑意,“这么狠心?”
“……小心一会儿针头歪了。”
距离缩短得太过突然,周亦澄羞红着脸挣扎了几下,裴折聿放开她,眼里没有多少意外,“陆舒颜走了?”
周亦澄点点头:“你都听到了吗?”
“这医院隔音不太行,门也没关牢。”裴折聿懒洋洋道,“她估计也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
周亦澄莫名有点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话多,默默给裴折聿倒了杯水。
裴折聿看得出她动作有些微的不自然,手肘撑在一边的柜子边缘,手背抵着下巴,有些头疼道:“既然她都告诉你一半儿了,剩下的我也没理由不和你说。”
周亦澄眼睫上下动了动,看着他,欲言又止。
“又不是什么说了就会死的事,不勉强。”裴折聿看出她的犹豫,解释道,“只是怕你担心,想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再好好告诉你。”
……
周亦澄听了一个不算很长的故事。
穷小子钓上富家女,掌权人老爷子病重后原形毕露,夫妻二人表面恩爱模范,背地里明争暗斗不断,孩子出生便不受期待,童年的关键词只有孤独黑暗,终日与扭曲的环境为伴。
直到初中时,远在另一个城市休养的老爷子终于听闻风声,把他接到了身边,无人管教,少年就此肆意生长。
直到高二那年,老爷子再也支撑不住,撒手人寰,那时众人才知道,原来很早以前,老爷子所指定的继承人,便已经跳过了厮杀不断的夫妻二人,少年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迫再一次卷入乌烟瘴气的纷争之中,生活再一次坠入谷底,天翻地覆。
……
裴折聿陈述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像只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周亦澄听完,却有些不知所措。
这种近乎于揭伤疤的事情她一般不会去触碰,她不太会安慰人,而且她也会跟着难过。
她没有想到,在那个暑假遭遇剧变的,不止有她一个人。
曾经在至暗时刻给予她光亮的少年,在那时竟然也同她一样深陷于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