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以为隐素仰仗的是思妃,也有人以为她的底气来自于夫家穆国公府,她在坤仪宫上下无数的目光中,神色自在如常地离开,如同她来时一样。
将将出了坤仪宫的地界没多久,一眼看到明显是在等她的刘香雅。
刘香雅站在宫墙边,面色在日头的映照下更是苍白到几乎透明。如同在寒风中挣扎的小白花,倔强到让人心生不忍。
“对不起。”这是刘香雅见到她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对方的第二句话是,“谢谢你。”
对不起,谢谢你。
隐素理解这声对不起,却不明白这声谢谢你。
刘香雅让宫人退到一边,随后直了直自己的脊背。“早前我就听到谢少夫人的许多事,桩桩件件在我听来都是那么的震惊和意外。说来你肯定不信,我听到你的事情越多,就越想和你结交。可惜我已嫁人,无法再回到德院上学,若不然还可以和你当同窗。”
这话隐素确实不太信。
或者说半信半疑,怀疑是本能,相信则是因为对方的眼神。一个人的真与假,虚与实,大抵是能从眼睛里折射出来。便是隐藏得再好,只要用心去观察,必定能窥出端倪。
刘香雅的目光很诚挚,是那种让人可以卸下心房的真实。只是这样的真实,在宫墙深重的背景之下又显得那么的怪异。
“皇子妃身体还虚着,赶紧回去歇着为好。”
“我就知道你不信。”刘香雅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苦笑,越发像一朵招人怜爱的小白花。“如果换成我,我也不信。你一定会觉得我很奇怪,奇怪我的交浅言深,奇怪我的言语唐突,奇怪我突如其来的示好与亲近。
但我真的谢谢你,因为你敢想敢做不顾世俗的眼光与嘲讽。无论是被人逼着当众写字弹琴,还是在武举之上一鸣惊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自己,从不在乎世人的议论。宫宴之上你自在随意,真当是在赴宴吃席。那时我就在想,我若能和你一样什么都不顾,只在意自己心疼自己就好了,所以我就喝了那半碗粥。”
所以刘香雅会喝那碗粥,还真是因为她的缘故。如此说来刘太后和端妃迁怒于她,她也不算冤枉。
“你别误会,我不是怪你的意思。”
“皇子妃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是啊,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刘香雅喃喃,目光幽幽地望着不远处的宫殿。这座天底下最是富丽堂皇的皇宫之中,暗藏了多少的权利争斗。“或许是因为我无人可以诉说吧。”
宫外的风,仿佛吹不进高高的宫墙。但这宫墙之内的风,却又从未停止过。一旦入了局,哪怕是心里再不愿意,也会被皇权富贵的风裹挟着前行。
“皇祖母,母妃还有刘家上下,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却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想不想要。嫁人时身不由己,夫死之后还要被人摆布,一想到我和我的孩子一辈子都将困在别人的棋局里,我宁愿他从来就没有来过这世上。”
“那如今的结果是你想要的吗?”
“果然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也只有你会在意我有没有如愿。若是换成他们,他们必会痛斥我是家族的罪人,指责我不顾大局。他们太高看我了,我就是一个弱女子。家族那么大,族中的子孙那么多,为什么要把所有的责任都压在我身上。大局何其深远,我见识不够野心也不够,我看不清也掌握不住,又拿什么去顾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