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李温水第一次听到梁瑾认错,还有一次是在他的梦里。曾经的他连做梦都在期待梁瑾的道歉,如今亲耳听到却不觉得快意,迟来的道歉并不能抚平他所遭受的一切。
“梁瑾,你以为一句轻飘的道歉就没事了吗?要我给你数一数你以前是怎么对我的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别提了,我不想你想起来难受。”
梁瑾赤红的眸子透出无尽悔意,胸腔里仿佛挂着一把尖刀,每呼吸一下刀刃就割他一下,疼得他快要直不起腰。
他小心翼翼握住李温水输液的手温暖着,这手上有许多薄茧。李温水从不诉苦,可手心的薄茧,虚弱的身体,早已将苦难刻在了他身上。
梁瑾很想将这些薄茧抚平,把这双粗糙的手,把他亏空的身体养好。
李温水话门一旦打开,没人能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他偏要说,偏要让梁瑾知道他的道歉多么苍白可笑,多么一文不值。
“从我讨好你开始你拒绝我让我在众人面前难堪,揶揄我,针对我,认为我是骗子。你傲慢,瞧不起我,和你那群狐朋狗友拿赌局耍我玩,以我的惊慌取乐。你高兴了就施舍我点好处,不高兴了就冷着我,高高在上的说教我。不许我说和你的关系,觉得我上不了台面给你丢脸,”李温水使出全力推拒梁瑾,愤怒的身体发颤,“梁瑾,你从头到尾有尊重过我吗?你没有,你只在满足自己恶劣的欲望,认为自己没有错。你说啊,这一桩桩一件件,哪样是你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
梁瑾用力抱紧怀里不断挣扎的李温水,已经被自责后悔淹没,李温水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如灭顶般撕扯着他,每一条控诉都是他的错,他让李温水受尽了委屈,他辜负了这么好的人。
他将头埋入李温水肩膀用力呼吸,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胸腔里的剧痛。
箍在腰上的手仿佛有千斤重,李温水使出全力也没有推开梁瑾。他气急一拳砸在梁瑾胸前,沉闷的敲击声响起,梁瑾呼吸一滞,手臂没有一点松动的迹象。
“对不起,以后不会伤你心了,”梁瑾眼眶微红,认真注视李温水双眼,“我清楚道歉不能让你消气,是我不好,我很想弥补你。”
他深吸一口气,指腹轻触李温水毫无血色的面庞,语气夹杂一丝请求:“你离开这段期间我每一天都在想你,担心你,不知道你在外面过的好不好。往后你想怎么样都行,想要什么都可以,别再跑了好吗?”
梁瑾的话听起来字字恳切,可李温水破破烂烂的心不是他几句话就能缝补好的。他像是炸毛的猫儿,充满怒气的气球,无法被安抚。
“不把我遭受的都体会一遍,就别说屁话了!”
李温水这一次使出全身力气狠狠推开了梁瑾,梁瑾站在他面前脸色苍白,李温水一指门口:“滚出去!”
梁瑾目光落在李温水输液的手上,紧张道:“你还在输液,别乱动。”
李温水觉得自己像是被栓绳的鸟,怎么飞也飞不出去权贵的鸟笼。
他拿过床头的水杯朝梁瑾砸去:“我叫你出去,你听不懂人话吗!”
玻璃杯不偏不倚砸在梁瑾头上,落在地上,玻璃碎片溅落一地。
鲜红的血液顺着梁瑾苍白的面颊缓缓滑落,一滴一滴落在雪白的衬衫上。
痛意从伤口蔓延,梁瑾漆黑的瞳眸盛满了难过,矜贵少爷第一次被砸,砸他的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梁瑾脸上已经瞧不到平日里的游刃有余,取而代之的是仿佛一碰就坏的破碎感。
姜助理听到动静跑进来时看到这个场面吓得脑袋嗡嗡作响,李温水竟然用水杯把梁总砸了,还砸出血了。梁总一言不发面无表情,虽然眼中无泪,可看着就像要哭了似的。
血越流越多,姜助理鼓起勇气说:“梁总,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梁瑾一动不动,姜助理迫不得已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李温水,李温水醉醺醺的扭过头,往床上一躺不吭声。
李温水脑袋始终昏沉,这一砸他气消了一点,他就是抱着砸坏梁瑾下的手,手劲一点也不小。
病房里陷入令人窒息般的沉默,良久,梁瑾的声音响起:“药瓶里没药了,我叫护士来。”
沉重脚步声朝门外去,渐渐没了声音。
李温水眼皮子犯沉,吼了这么一通,他觉得好累。
有人推门进来,陈跃气喘吁吁骂骂咧咧:“操!哪个孙子大晚上的遛我玩,说有我的快递,我什么也没见着!”
他没注意脚下,正踩到玻璃片上,陈跃一愣,快步走到李温水身边,探头瞧他:“李落,你把杯子摔碎了啊,地上怎么有血啊,你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