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先竹头一次经历这样的情景,臊得面红耳赤,恨不得当场有个洞穴钻进去,或者干脆当场昏死过去不省人事才好。
难怪他当时觉得怎么怪怪的,臭小子问他愿不愿意和朋友推荐,对这本食画册有什么评价之类的问题,原来在这里!
燕先竹这辈子的涵养,花了几十年修炼出来的温和性情,差点都要被他丢掉了。
可不行,他今日还要入宫面圣!
“走!”燕先竹扯下马车帷幔,赶紧催促马夫往前,赶紧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他想起来前些日子,还和弟弟说,不过翰林从六品小官,闹不出太大的动静来,并不把弟弟的提醒放在心上。
现在简直悔不当初!他当时就该绷紧神经,把人提溜到面前来,狠狠训斥一顿,再多给布置些课业,让臭小子不敢鼓捣,也没精力鼓捣这些。
明盛帝早早收到了他的小状元送来的礼物,一份精装版的《食神鬼斧》,见到面色“红润”的燕先竹,忍不住笑道:“爱卿这序做得极好,难怪瑶光忍不住拿出来炫耀。”
燕先竹:“……”
他算明白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了,他当初就不该随口把弟弟信中趣事拿来讲。
如今尽管被皇上调侃,想到那张高高悬起的画像,心里都要厥过去了,脸上也要保持温和的笑意。
明盛帝觉得难得有趣,燕掌教向来稳重自持,温文儒雅,能与任何人谈笑风生,他还从来没见过燕先竹这副模样。
原来只要被坑的不是自己,看戏倒还真是有趣极了!
顾璋都没时间去瞧《食神鬼斧》的热闹,他准备好了一套教案,然后走进了户部大门。
果然户部不待见他。
“户部尚书盛大人在吗?”顾璋随口问了一句。
“尚书出门办事去了,咱户部是六部中最为繁忙的,工作十分繁重,盛大人派了手头事较少,有空闲的官员配合您。”户部待客的小吏道。
顾璋走到地儿一看,是户部最大的院子,可里面人寥寥无几,看起来稀稀拉拉的。
里面倒是有两个熟面孔,那日在殿试上看到过,不知是不是算错了账的人,还是负责查那一片数据,结果没查出来。
他也不在意,第一天到人家地盘,先探探情况,他先知介绍下自己,又让这些人说说自己名字,相互认识一下。
这一介绍,顾璋懂了,要么是些刚刚进户部的新人,要么就是被边缘化的,稍微有点地位的,一个没来。
“您别生气,大人们是真忙得脱不开身。”
顾璋:“我不生气,不来是他们的损失。”
户部这些没什么话语权的小官互相看看,都觉得小孩在说气话,正是最要面子的年纪,还被圣上看中,这会儿却被冷待,肯定心里难受得紧。
他们平均都年近三十,大的还有四五十的,看顾璋都跟看家里小孩似的,都想着反正也无事,认真学学别让场面太难看。
没想到这一学,倒是感觉出点不同来!
他们虽然没能在户部混出名堂来,但也不可能纯摸鱼,什么事情也不干,在户部总览全国账目,见得多了,眼力还是有的。
顾璋也有些惊喜,不愧是千万人里挑一科举考出来的人才,即使因为各种原因没能混出名堂,但是能进户部,个个都是身怀点本事的。
他都会时不时被问住,然后努力搜肠刮肚,回忆上辈子积累的知识,好险没丢了当老师的脸。
顾璋原本是不太懂税务、会计知识的,凭着一点超越时代的数学基础上课,但一日日被倒逼补课后,他以极快的速度吸收,融会贯通户部的政务。
和这些精通宣朝税法、账目的官员一起摸索,补全。
原本那点备好的课,竟慢慢变成了巨大冰山的一角。
不少户部官员见他们在这日日上课,老老实实算去年他们已经汇总过的旧账,也都不放在心上。
最多也就是找点小错漏出来,那么庞大的旧账,就凭顾璋一个人,再带着一群没什么本事的闲散人和新人,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等顾璋走了,他们再让下头新人整理出一份资料来,他们看着学一学也就明白了,亲自屈尊降贵,去请个十六岁的小子教授他们算学?老脸都没处搁!
顾璋也没在意他们是怎么想的。
他原本只打算随便教教,让户部账册更清楚些,现在已经全心全意投入去年的账本里,还教授来上课的官员阿拉伯数字和各种快捷的计算方法。
他隐隐有种预感,这套被他们无意中摸索出来的东西,结合了超越时代的先进理念和当下现实,两者碰撞出的火光,会给宣朝上下带来巨大的震动和变革,烈焰般燃尽藏匿于黑暗中的利欲和污秽。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