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文璋的心情跟她截然不同。他一点也不知足,如果没有窥见过那个世界的面貌,他可能会咽下不甘。可是他窥见
过,他知道人的寿命可以延长至二百岁,又怎么甘心跟她只过几十年?
“别想啦。”于寒舟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举起手摸索着拍了拍他的头,“几十年后,你老态龙钟,我也是一样,日日相对,看着都烦,还过什么过?”
这一下惹到了贺文璋,抱着她摇晃了几下:“你会烦我?我老了,你就会烦我?”
他想到几十年后,她看向他的眼神带着烦厌,简直又伤又怒。
于寒舟给他摇得睡不着了,暗恼嘴上不把门,赶紧哄道:“我胡说的,怎么会呢?你是猫时,我都喜欢你,何况你长得这么好看,老了也好看!”
贺文璋垂着眼睛,看着她道:“我听明白了,哪日我不好看了,你就不喜欢我了。”
于寒舟:“……”
说真的,两个人能和和美美过几年,就很少见了。能够甜甜蜜蜜的过上几十年,他还有什么不知足?
但是于寒舟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她好像天生就很悲观,觉得一切热情归于宁静,一切感情归于平庸,所有喧嚣色彩全都脱落褪色,才是归宿。
哪怕她和贺文璋现在很好,可是随着时间过去,以后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他们也有可能反目,背道而驰,形同陌路。
但他似乎不这么认为。
“不会的。”最终,于寒舟咽下所有思虑,仰头看着他认真地说:“我不会因为你变得不好看,就不喜欢你。我只会因为你同我生活得久了,更加爱重你。”
这才是贺文璋想要的答案。他拥紧了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睡吧。”
两人相拥睡下。
正院里,侯夫人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总是难以入睡。
“你怎么不睡?”侯爷被她来回折腾得睡不着,出声问道。
侯夫人颇有些担忧地道:“璋儿那边,会顺利吧?”
侯爷:“……”
搓了搓脸,他说道:“你担心什么?璋儿已是成人,有何不放心的?”
侯夫人躺平了,两手交叠在身前,声音难掩忧虑:“我知道不必担心。他如今已是好利索了,能跑能跳,与常人一般无二。他媳妇也是个懂事的,我知道不必担心什么。”
说到这里,她翻了个身,面对着侯爷:“可我就是担心。”
或者说,她很焦虑。从前那些年的担忧,深深扎根在她心底,她有时觉得那些阴影已经拔除了,但是入了夜,四下寂静下来,她才知道没有。
过去,她常常夜半时分从噩梦中惊醒,全是大儿子病死的一幕幕。今晚她便不敢入睡,总害怕一梦醒来,这一切都是假的,她大儿子仍旧是病着,甚至已经没了。
“好了好了。”见她越想越窄,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侯爷将她抱到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抚道:“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好了,你我从未作过孽,老天不会这么对我们的。”
安抚了一时,侯夫人仍然睡不着,侯爷只得身体力行,拉着她做点别的事情。
这一晚总算过去了。
次日一早,侯夫人早早醒来,来不及穿戴,便叫过樱桃道:“去长青院看看,大爷和大奶奶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