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允煊睁眼,转头定定看着她看了片刻,语气平静道:“不是。”
“这本来是皇帝做的局,引我出洞的。”
阮觅一愕。
然后她就看到他笑了一下,慢慢道,“皇帝对我一直都很忌惮,这一次刺杀我的人,一共有三拨,第一拨就是皇帝的人,倒也没有想要致我于死地,只是想要我重伤,引我或者我身后的势力出手。”
阮觅呆呆地看着他。
不敢置信。
他如果忌惮他至此,又何必大张旗鼓恢复他的身份?
皇帝不是最爱元后吗?
就算那是假的,可他也是他的儿子,唯一的嫡子。
而且他说着“皇帝”,好像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父亲一般。>>
赵允煊伸手握住她的手,她下意识抽了抽,没有抽动,最后看着他那样子,到底没有再挣扎。
他柔声道,“当年明和宫大火,并非是他或者母后刻意为之,而是是真的有人放火,想要烧死我,只是正好那日我逼了侍卫陪我出宫玩,所以才逃过了一劫我不在宫中这事就是皇帝也是不知情的,等他知道的时候,我已经在元陵大师那里,然后就被母后派人送去了北疆。当然,那时母后只是跟他说,把我去了西北。”
“不过他生性多疑,任何人或者事情不在他的掌控之中,都会令他不安。我流落在外,背后还有魏家,这对他来说就像心里压了颗石头,一开始还不算大,但终究会是问题。所以我十岁的时候就回了京城,这总算是让他松了口气。”
“只是西北战乱,我立了战功归来,再到外祖父入京还有翼皇叔祖,他给宗室府老宗正去了一封信,这些对皇帝来说,一切都失了控,并不在他原本的计划当中。就是我恢复身份,他也是被逼的当时他并没有什么选择。”
“因为就算他不肯承认,但有元陵大师,有魏家,有翼皇叔祖,还有当年母后其他的安排在,我的身份还是会恢复,而且届时怕是轻则当年明和宫大火和我母后病逝的旧案会被翻起,重则朝廷生变,所以最后他妥协了。”
“但他虽然妥协了,心里却是愤怒的不仅愤怒,还十分的忌惮,并且随着我忤逆他的次数越来越多,还有上次玄凌在宫中的事不管外面谣传如何,他还是更相信给赵正希下毒之事都是我安排的,他已经开始不仅是忌惮,甚至是害怕了所以便想要出手试探我。”
“谁知道我重伤之下,没有出手,其他的人却先按捺不住,跳了出来。”
阮觅听得也不知是目瞪口呆,还是心惊肉跳,一时之间只觉得荒谬至极。
这父与子,君与臣,这皇家,一大家子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啊
阮觅就那样看着他,甚至忘记了他还握着她的手。
他看着她的目光,温柔又专注,说着那些事情,并没有丝毫不满或者怨怼,好像只是在跟她耐心的解释着什么。
解释着什么
阮觅的心有些乱。
她想到了很多东西,原本她还想说,有些东西他没必要跟她说。
但她突然又想起来,他曾经说过,他的婚事他根本就不可能自主的确不可能自主啊,以当今的这种多疑性子,怕不是在他身边塞满了人,然后对他毕恭毕敬,言听计从他才可能安心。
可是因为她也或者只是因为他不愿,这才屡次忤逆了他父皇。
再细细去想这所有的事情,好像她的确没有什么立场去怪他。
就算她当初若是真的死了她若是真的死了
她只觉得心里又酸又闷。
大概他们原本是两路人,他步步艰辛,她本也不容易,然后却硬生生的扭在了一块儿,不小心自己被坑死了,还不知能怪谁去。
她情愿他更恶毒凉薄一些,或者她就能厌恶他,然后痛痛快快的算计他了。
“觅觅,以前是我错了。以前我从未深思过这所有的事情,这些事情背后的原因娶你,只是因为我看到你,心动了,但那时我的确也不觉得之后我若再娶别人,立她人为后有什么问题,我从未深想过。”
当初他的心思并不在这些上面。
“可是你要因此离开我,我却不能接受。那日我听纪老夫人说起建元帝和夏后,我闲暇时便特地翻看了建元帝和夏后的手札,后来再日日看父皇的行事,揣摩着他的心思,才知道自己原先真的是大错特错,而父皇,他自己觉得他步步艰难,为了这个江山社稷殚精竭力,但在我看来,他一切的痛苦和挣扎却都是他咎由自取。”
“建元帝和夏后背后的问题,遇到的事情并不比当今遇到的任何问题简单,可是建元帝从没想过要靠联姻,要靠娶个女人去解决他的任何问题,他们也始终认定了对方,信任对方,从来都没有为了任何事任何人动摇过”
“可是当今,他从一开始,为了储君之位,为了帝位一门心思的想要娶岑贵妃,再后来又为了不让岑贵妃坐上后位,为了压制岑家娶了我母后,最后更是为了平衡朝堂宠爱温淑妃数十年如一日这一路,他难道真的没有别的选择吗?但凡他择定了一人,互信互重,努力的携手共行,到现在,都不会弄到现如今这个局面。”
“觅觅,”
他抓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道,“我不会说我不能没有你,我甚至不知道你对我来说到底有多重要这根本没有什么衡量的意义。”
“但,谁让我最开始遇见的那个人就是你,最开始让我喜欢的那个人就是你,我不欲自己身边的人跟我同床异梦,不欲将来的子女跟我离心反目,暗箭相向,亦不欲他们彼此间自相残杀,所以我才跟你说,我不会再娶她人,亦不会再要其他的女人诞下我的子嗣,只有我们两个你相信我,留在我的身边,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