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清一只手臂搭在桌子上,听着这句话抬起了头看着站在自己五步开外的张意之,他将手臂拿了下来。
“是裴祭酒的事吗?”
“正是。”张意之答。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陛下他太信任裴祭酒了,于公于私不是美事,是时候撬动他完美无缺的地位,好给我们营造出新的机会。”他言简意赅。
“子礼有更好的成算吗?”
“没有。”张意之心口不一,她紧紧盯着沈晏清的一举一动,不肯错过蛛丝马迹,然而半丝破绽也无,面前人始终温润风轻。
索性答:“只是害怕囫囵顶定下难免掩盖了背后真凶,反叫恶人逃脱一劫。”
“子礼无需担心,这件事我亦在查。更何况裴镜渊难道绝对清白无虞?我思前想后只觉得这件事受益最大的就是他了。”沈晏清沉声道。
“借刀杀人的戏码他屡试不爽,这一次恐怕也是声东击西罢了。”
张意之不再谈及此事,遂岔开话题:“殿下深夜前来……”
“子礼,徐老先生殁了。”
“臣已经有听说。”张意之不悲不喜。
沈晏清心中烦躁更甚,一时间也忘了那人的嘱托,只是兀自起身:“子礼不打算去瞧瞧看?”
“非但臣不去,便是殿下最好也不要去。”
“为何?”他惊愕。
“徐老先生受人敬仰爱戴,可惜族中子孙不能继承遗志,户部,殿下要避嫌。”张意之以卑逊劝谏的姿态低声道。
“可那是我的老师……”沈晏清微微有些哑声。
殿下失态,张意之不抬头去看,只垂首道:“殿下的老师又何止徐老先生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殿下不仅是先生的学生,还是储君,是……”
张意之话没说完。
“够了!”沈晏清头一次破声厉言喝止了她尚未说完的话。
“叽喳……”屋檐外两只云雀嬉闹着从枝头上飞去,传入堂中。
微风吹拂入堂鼓动屏风,微微带动张意之的衣摆,她抱手始终低头不语,似不为他的惊怒所动。
沈晏清别过脸掩饰红了的眼眶,一只手掌撑在那张梨花木桌台上,他呼气,为自己的失态而羞愧:“我不是……”
“臣明白。”张意之不咸不淡。
沈晏清不知再说些什么,他咽下喉中苦涩,继而大步跨出堂去。
他心里失落,尽管明白为何失落却又因此陷入巨大的惶恐与不安当中,他颤抖着手抬头去看已经明亮的天边一线,宛若年幼时千千万万次一般。
明明他已经不能再嗅见那青灯古佛的烛火气,却好像与那时候并无二致。
空寂的呼啸在耳边炸响,他回了头。
身后的侍从抬起头,露出一张淡定了然的年轻面目,他轻声:“您失败了。”
沈晏清心头的恐惧慢慢啃噬着心脏,他抓紧了身侧的衣角,刚欲争辩。
“没有关系的。”那侍从笑得称得上是诡异,他的嘴角高高挂起几乎能到鼻尖,可弯弯的眼睛里不胜温润。
“这次徐老先生的事不过是给您个提醒,既然还有在乎的人,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嗯?”
沈晏清的脸色一下子变白。
而屋里张意之听到沈晏清的脚步声彻底不见后才直起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