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也看不出来那个半凉的韭菜盒子合不合姜清元的口味。他表情上没什么反应,把那小半块韭菜盒子都吃完了。贺超龙挠挠头。怪了,刚才明明还挺讨厌他的。现在甚至还有点觉得,其实……他人好像还挺好的?好像姜清元并没有看不起他过。人这种生物真的好贱哪。还会讨厌让自己自惭形秽的人。看不起他的反倒是他自己。更贱的是,现在的他发现了,自己对姜清元的好感忽然成倍地增加了。“我叫姜清元。”贺超龙这一秒才发觉,他嘴里说着要跟人家认识,半天了却问都没问对方名字。原本聒噪的人这会顿了半秒才回:“……那啥,贺超龙。”贺超龙望着远处微波粼粼的湖面,两腿放松地伸直了。行,他挺喜欢这小子。吃完东西,姜清元牵着狗绳起身,准备跟贺超龙告别。他要走了。“哎对!还有一件事!”还坐在长椅上的贺超龙问他:“差点忘了。你什么时候有空?”“什么?”“什么什么啊,你今天下午有有没有事?那个……”在姜清元有些莫名的视线里,青年扬起一个他招牌的爽朗露齿笑,说出一句完全意料之外的话:“你不是找猫吗?”在他说出这一句话之前为止,刚才与这人发生的一切姜清元都当做是偶然。他内心顿时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你是怎么知道的?”他找猫的事,家里的张姨知道,物业知道,一些邻居可能也知道……听他这么问,贺超龙脸上露出了比他更莫名其妙的表情:“啊?不是,你自己说的啊!”姜清元一愣:“什么?”贺超龙理直气壮:“就那天啊!你跟大哥亲口说的!”姜清元越发奇怪了:“大哥?”贺超龙一点头:“对啊!”姜清元现在确定了,贺超龙今天找他搭话不是偶然,而是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他。他皱着眉问:“大哥又是谁?”一问到这个人,贺超龙脸顿时拉了下来。换成了嫌弃中带点咬牙切齿的表情,他说:“一个心理阴暗的老狗币。”一般来讲,像他这样狡黠圆滑的人向来到哪都表现得游刃有余,姜清元还是姜清元要找的也不是什么很特别的猫。一只普通的野猫而已。那天在蹲下来喂这只猫的时候,他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那个家里没有它容身的地方。不可能有的。姜清元望着它埋头吃冻干的样子,眸光安静又专注。最近这段时间,姜清元时常会在半夜忽而睁眼醒过来,然后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在黑暗里一个姿势躺上很久很久。他后知后觉,这些日子里他给自己的压力有些大。因为即将到来的围棋联赛的关系。这个月练习室的使用时间同比之前少了,这让他感到焦虑。打谱和背谱的效率也比以往低,一天三个小时下来常常感觉无所收获。无能为力。姜清元人生中第一次在围棋上如此深刻地体会到这种感觉。就像处于反方向的加速带上奔跑的人,越是拼了命地想要前进,越是看着那个努力的自己在倒退。他的教练多次跟他说是瓶颈期,现在就是要硬着头皮熬过去,突破就好了。越是加倍努力就越是无济于事。姜清元知道那只是让他不要放弃的说辞。他平静地听完那些安慰的话,内心已经没有丝毫波动。他放弃不了围棋的。姜清元无法让姜曼知道他现在这样的状况。当年他还在围棋道场的时候,姜曼作为陪读家长对他督促很紧,两人时而会进行谈话。母子俩性格如出一辙的刚硬要强,不会低头。姜清元能预见这次自己会听到什么话。“你觉得你现在是在跟我置气,还是在跟自己?”“姜清元,以你现在的状态还适合继续下围棋吗?”“什么时候退出棋院也跟我说一声,让江助理过去帮你处理手续。”……一定是他忽略了哪个地方,有什么地方还做得不够。是心态,一定就像教练说的,是他还没有找回以前的状态,他心态还锻炼得不够。姜清元坐在那方自己最熟悉的棋盘前,他闭着眼,一下下调整地深呼吸着。企图平复自己。他深感自己做的还远远不够。需要更多的练习,尽可能饱和的练习量,比之前多得更多。好把最近他脑海里这些多余的想法通通淹没掉。“别再跟着我了。”姜清元从埋头吃东西的小猫跟前站了起来。就是一只完全没什么特别之处的野猫。青年低着头看它。就连它那天跟了姜清元一路的原因,也是因为他给了它一点小白的零食。在姜清元给它展示了自己的空空如也的双手后,它也就潇洒地甩甩尾巴就离开了。然而姜清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天就那么蹲下来喂它了。就像他回家以后偶然听到张姨说这几天物业会做定期的驱除虫蛇的工作,姜清元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停下脚步。要是那只三花猫一不小心误食了撒的药粉……那一刻他听见自己开了口,让张姨这几天去让物业帮忙看看有没有一只小耳朵的三花猫。“少爷,是什么猫呢?”“一只野猫。”姜清元说。姜曼会不高兴的。他小时候也曾把脏兮兮的流浪小狗带回家过,后果很不好。但这次他什么都不会做。把猫送到宠物医院,拜托他们找个领养,这样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