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音看了一阵,面上的笑意渐渐收了,只觉得心中沉滞如春日将雨。
她在心中安慰自己——毕竟他出身皇室,容貌生得姝丽,如今又获大功,自然会惹人遐想。
这是免不了的事情。
可愈是这样想,心中反倒愈发滞闷。
她索性不再看李容徽,只仰头去看沉沉的天幕,抿唇想着,这天幕上浓云相叠,怕是马上要落雨。
等下了雨,就没这许多人愿意在道旁围观了。
她正这般想着,唇畔却被人递了一块香甜的玫瑰酥。
昭华的笑声响在耳畔:“想什么呢?这样咬着唇,都快咬出白印了。赶紧吃块玫瑰酥,没得把嘴唇咬破了,回去你家里人说我欺负了你。”
棠音便微低下头,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口。
许是近日里天香楼大厨的手艺退步了,这玫瑰酥既不香,也不甜,吃在口中嚼蜡一般,没有半点滋味。
棠音忍不住蹙了蹙眉,小声嘀咕道:“这玫瑰酥不好吃,下回来这不点了。”
“怎么会?”昭华微讶,拿过被棠音咬了一口玫瑰酥,在另一边也尝了一口,轻笑道:“又香又甜,哪里不好吃了?”
而栏杆下的街市上,已没有怀春的少女敢再抬眼看向马首上的少年。
方才还姿容姝丽,一双浅棕色眸子里美酒般酿着笑的小郎君,也不知看见了什么,转瞬便冷了笑意。眸底阴云翻涌,周身散着从北域带来的寒气,如雪峰般冰冷危险,凶戾得令人不敢直视。
李容徽握着马缰的手已紧握成拳,用力至骨节都泛出青白。
他方才竟然看见,棠音与一纨绔子弟一同站在天香楼的廊房里,耳鬓厮磨,姿态亲密。
甚至,还同吃一块糕点!
李容徽只觉得有红莲业火一阵阵从心底往上涌,转瞬便吞没了他的理智。
棠音是什么时候,又开始喜欢这种长相妩媚的男子了?
可若是单论长相,他难道不比站在她身边这人好看?
还是说此人善于花言巧语,蛊惑了棠音?
他越想,便越觉得那火焰腾腾往上涌,说不出是生气,还是妒忌。
那双浅棕色的眸子微微一眯,闪过几缕危险神色。
紧握成拳的手指旋即松开,一把抽出袖间乌刃的匕首,对着那纨绔子弟电射而去。
他的动作极微,极快,周遭百姓都未曾察觉什么,只天香楼上的棠音与昭华,听见耳畔风声一利,继而一柄乌刃的匕首擦过昭华耳畔,‘夺’地一声钉在墙上,带落三两根青丝。
虽没伤到人,但到底还是让两人一惊,棠音忙伸手扶住了昭华,垫足去看她的耳畔,慌乱道:“你没伤到吧?有没有破皮?”
“没有。”昭华也是在宫里金尊玉贵,被千万人捧在掌心里长大的,何时受过这等委屈,面色也沉了下来:“他又发什么疯病?”
隔着几丈远,李容徽听不清昭华在说些什么,只看见那纨绔子弟牵着棠音的手,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些什么。
是在嘲笑他吗?
若不是怕吓着棠音,这匕首方才便已插在他的心口。
不过……倒也无妨。
那双浅棕色的眸子里涌上凶戾之色,他阴暗地想着——反正得用之人也已分批带回京城。刚好让他们试试身手。
无论这人躲在何处,就算是翻遍全城,他也会将其搜出来,拖到棠音看不见的荒僻之处,剥皮碎肉,挫骨扬灰。
他这般想着,心中却仍没有半分快意,反倒是沉闷地喘不过气来。
甚至连抬头看一眼棠音是何反应的勇气也无,只攥紧了缰绳,促马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