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玉的住所建在一个矮坡上,远望可以看见无回河在静静地流淌。屋子的材料很普通,但屋顶建得很高,式样有些像殿宇。
当晚四女各自在一间客房住下。魅羽还未歇下,便有仆人送来汤药。药喝着很苦,然而喝完了出了一身汗,浑身舒畅。当晚她睡得特别沉,特别踏实。第二天醒来,手臂上四五处伤口都已完好如初。吃了饭,喝了药,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就这样,一连睡了三个晚上。第四天早上醒来时,魅羽躺在床上,睁眼望着透着亮光的窗户。谟烬滩的白天虽然是亮的,但是从来看不到太阳,头顶是一片灰蒙蒙的白。可火玉住处的上方似乎格外地亮。
“高人啊……”魅羽望着窗户,喃喃地说。
接着一跃从床上跳了下来。“我会说话了?我又能说话了!”
嗓音还有些沙哑,但自己无疑已经回复了语言的能力。魅羽在屋里的地上和床上又蹦又跳又打滚儿。
此外,按说现在距离裕姐第一次给解药已经过了十来天了,看来这个毒也解了。再看左手手背,那个紫色的小印还在。果然是头两个毒解不了。
她兴冲冲地奔出屋子,在迷宫一样的走廊里绕了半天,才找到正厅。那晚进来的时候走的是偏门,并没有来过这里。
这个大厅与其说是个住所,不如说是园林。到处都是花木、池塘、游鱼、鸟雀。正中央有个大圆池,里面种着几棵矮树。泥土之间有蜿蜒的小沟,清水日夜不停地在里面环绕着。
这几棵树真是神奇。树干和树枝是象牙白色的,上面有一圈圈细纹。粗,但很柔软。树叶是油亮的绿色,比较稀少。关键是树的主干和枝桠并非静止的,一直在缓缓舞动,就像有生命一样。
“这叫雪娲树,”火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原本是天界的植物,被我移到这里来。”
怪不得,魅羽想,冲火玉长揖到地。“多谢道长救助之恩。”
火玉笑了笑,又带她到另一个小池子边。这里没有水,有几个石凳和一棵枇杷树。树上只有零星几个果子。“这棵树的果子是三百年一熟。枇杷向来对喉咙有好处,我这仙枇杷,更是可以使哑人开口说话。你之前吃的汤药里,便有一颗。”
魅羽这下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了。本以为此生再也不能开口说话,现在这么快居然就恢复了。
“道长,您知道我师父兮远真人吗?”
火玉笑了笑,“你居然是兮远的弟子?怪不得修为在同龄人中出类拔萃。我跟他当然认识,只不过话不投机,一见面就吵,不怎么见面。”
“为何?”魅羽皱眉。
“嗯,可以说道不同吧。我觉得他为人太过随性,不晓得自律,总是贪图享受。而他则认为我的修法太严苛,没有人性。我和蛰渊倒是更能聊起来。”
魅羽摇摇头。“哪里严苛了?道长是我见过的最和蔼的前辈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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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之后,魅羽几乎天天来找火玉聊天、请教。火玉每隔五六天便在火玉山下开办道场,向鬼道众生普及道门的思想和修行方式,有时也带魅羽同去。除此之外,他很少出门。
慢慢地,二人好像都不记得魅羽何时离开这个问题了。魅羽这次来谟烬滩的目的是追踪虞兰师太的下落。虽然因此受了伤,流了血,可到现在一点线索也弄到。她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去面对鹭灵。
其次,火玉道长是个喜欢传道解惑的前辈。魅羽问他的道教和修行知识,都是有问必答,而且是正统的道家思路。有些见解和知识,时常让她觉得比她认识的所有道门前辈加起来都要高上几个层次,包括兮远、寒谷等人在内。有这么好的机会,她当然要好好把握。
只不过有些方面,正如火玉自己承认的,和她认识的几个前辈十分不同。兮远、寒谷,还有鹭灵,他们生活和修行中主张的是释放天性,遇事随缘,从不刻意压抑或掩盖自己的喜怒和欲望。生活不算奢侈,可也不委屈了自己。从这点来说,陌岩虽是佛门的,也可归于此类。嗯,还有那个只见过两面的丁长老。
火玉则是和蛰渊等人相近,认为修道便必须抛弃七情六欲。而他们也确实是这么要求自己的,其精进的速度要快过大部分同辈之人。这么一想,印光寺的梓溪以及他的徒弟们,好像也可归于这第二类,虽然魅羽很不情愿把梓溪那种坏人拿来和火玉相提并论。
这天早上魅羽来到正殿,被仆人告知道长在旁边的会客室,来的居然是整个鬼道的普仞王。魅羽知道自己并未被邀请,但她实在太好奇了。再说会客室的大门也没关,自己去偷偷望望应该没有关系吧?
来到门口,她探头望去。会客厅挺大,远远的正首上坐着火玉。身上穿着十分正式的黄色道袍,身侧坐着一身黑衣的普仞王。魅羽曾听大师姐说,兮远有一阵和普仞王走得很近,但那是魅羽还没入师门的时候。
她本以为既是个王,总该穿得华贵一些。此刻虽离得远、看不真切,但魅羽大体上弄清了普仞王的样子。简言之,像人间某个镖局的总瓢把子。五十来岁的年纪,面色黝黑、肌肉强壮,头发油亮茂盛,五官一点儿鬼气都没有。
“不知火玉道长对即将到来的这次修罗之战有何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