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又睡魔怔了。”随身侍奉的并非魏骆,也并非楚帝在幻境中见过,十分厌恶的谄媚之人,而是周正微老的面孔,语气亲敬,带着无奈。
“殿下日日问巡神机营,怎可能旦夕即回呢?”
他又放缓语气,像是在哄楚帝:“就算想见到殿下,您也不能着这龙袍啊,您看这,这前几日殿下还因你想大办及冠礼而不理陛下呢,陛下何苦这是又来故意惹殿下生气?”
楚帝虽然曾将幻境看在心里,也真恨不得他才是那昏君,子嘉也是他亲子才好,可他毕竟不是真的并无亲子,也不是真的头一回做父亲。
个中滋味,与真和澹台衡成了相得的父子自然不同。可他披风沥雪,他即便是短暂梦到为他做一两件事也是好的。
听侍从如此说,他立刻道:“那子他在哪里?”
侍从笑得更加欢,满脸褶子:“太子殿下都快弱冠了,陛下怎么反而不好意思了,连在奴婢面前都不愿喊字。”
实则楚帝只是想起,子嘉二字似乎是他自己起的,心酸一阵,又眉眼微动道:“太子,及冠?”
在侍从眼中,一国之君兴之所至,突然想去城外神机营寻自己被立为储君,即将加冠的长子,似乎是一件很寻常的事。
因而楚帝在留心这些细节时,侍从也已给他披上了大氅,絮絮叨叨道:“正是如此,陛下不是说太子殿下不愿大办,就瞒着殿下大办吗?实则陛下早知道了,就是未说。”
他笑着道:“殿下虽厉行节俭,但还惦记着陛下的寿诞,预备一同操办呢,到时陛下所念的那些,举世罕见之景,怕是不成了,但是手题字画,还有陛下与殿下游历民间时所见所闻,殿下都是亲手写的”
“哎呦,”他打了自己嘴巴一下,笑眯眯的,叫楚帝明知他是故意的,仍横生几分不满,“奴婢愚钝,说漏嘴了。”
楚帝甚至忘了他本不该是这昏君,更不该如此宠爱自己声名皆盛的嫡长子:“多嘴。”
他拢了拢大氅,出宫门再见这雪,凭空生几分恍惚,又道:“不知子嘉身体如何,你着几名御医跟来,为子嘉看看。”
侍从拱手:“诺。”
秦的雪是真繁真密,楚帝那日应允澹台衡绝不令民生受损,乘御用车辇出行,瞧见街景繁茂,仍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也怕迟则生变,不断催促,一时都顾不上这情景为何会让他做这秦昏君来。
等到了神机营才望见那马上之人,灰白大氅坐如青竹,似乎是谁起了哄。
他模糊地低叹一声,笑着跃身上马,马儿扬蹄起身间,无数兵士叫好,而他从来的直挺姿态,从容气度,加之学识礼节涵养出来的温润如玉。
在这雪中有如明月一般盖雪之辉,熠熠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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