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徽——”棠音这才略松了一口气,也不多话,只匆匆带着他便往门外走,焦切道:“你可算是来了,若是再晚些,便赶不上宵禁了。”
李容徽看着她提着裙裾步履匆匆的模样,唇角微微上抬,只轻笑着提醒她:“如今才方过膳食,离宵禁,还有三个时辰。”
棠音听他这般开口,步子却丝毫不缓,反倒又加快了几分:“是还有三个时辰。可是周神医住在郊外,若是想自此打个来回,时间便已十分吃紧了——”
她走得太急,下木制台阶的时候一时没踏稳,身子一倾,眼见着就要往台阶下摔去。
还未来得及惊呼出声,只觉得腰肢上倏然一紧,往下栽倒的身子于半空中骤然停了一停。
没有思量的余地,她便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下意识便紧紧握住了李容徽情急之下,揽住了她腰肢的手臂。
待身形稳住,她下意识地回眸望去时,这才惊觉,两人已是呼吸可闻的距离。
还是一个极其暧昧的姿态。
棠音一张柔白的小脸霎时便红透了,忙松开了握着他手臂的指尖,往后退了两步,慌乱得说不出话来。
李容徽眸色微深,却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方才揽着小姑娘腰肢的手,只轻声开口:“不过是个风寒罢了。在城中随意寻个大夫,也是一样的。”
答得却是棠音方才说的话。
被他这样一打岔,棠音面上的热度便也褪了几分,只迟疑道:“可你的病势总是反复,连太医也束手无策——”
“周神医此刻并不在家中。”李容徽低声开口。
棠音先是微微一愣,继而下意识地坠问道:“你怎知道他不在?”
“我出宫的时候,正遇上皇兄带了宫外的医者为父皇诊治,其中,便有这位周神医。”
李容徽微垂下羽睫,掩住了眸底幽暗的光芒——只是徒劳罢了,成帝的身子并不是病,而是长年累月淤积下来的衰败。无药可治。
棠音却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轻轻叹了一声不巧,便又开口道:“不过幸好,这盛京城里名流云集,名声在外的医者也不止周神医一人。”
“还是不必了。”李容徽抬步,带着她往天香楼外走,只轻声开口道:“皇兄不会只请周神医一人,想是整个盛京城的名医此刻已皆在宫中,看时辰,大抵会留宿在内宫。”
“等明日,我起得早些,赶在他们出宫之前去问诊便好,也省了许多周折。”
也省的,他另想方法让这些人不能开口。
棠音听他这般说了,略想一想,终于轻轻颔首道:“这样也好。”
李容徽眸底这才生出几分浅淡的笑意,只缓声道:“难得自宫中出来一趟,棠音若是无事,便随意带我在集市里逛逛吧。”
见小姑娘略有几分迟疑之色,他便又不动声色地说了下去,似有向往:“棠音之前说过,今日是中秋,民间难得的热闹。”
他说着语声渐低,透出几分不易觉察的怅然:“长亭宫中,终年门可罗雀。也只有你来的时候,还略有几分生气。我都已忘了所谓的热闹是怎样的情形。”
棠音原是有几分怕旁人看见,但听李容徽这般开口,终于还是不忍,犹豫了好半晌,仍是轻声答应了:“那我带你去西市里吧,那里应当是整个盛京城最热闹的地界。”
西市里百姓居多,三教九流云集,热闹之余,达官贵人们也不大爱踏足此处,能认出他们的人,便也少些。
李容徽自没有异议,两人便相携去了西市。
果然如棠音所言,今日的西市,自是热闹非凡,近乎到了摩肩擦踵的地步。
眼见着两人就要被人裙冲散,李容徽敛眉,顺势握住了小姑娘的衣袖,将她带进了一个临街清静些的铺面中。
两人才方站稳,里头的掌柜便以为来了生意,忙迎了上来,笑着道:“两位是想买些什么家什?小店物美价廉,若是看上了什么,还可——”
他目光往棠音通身的打扮上一落,笑容愈发殷切了些,还招手让女使端来了茶水与点心:“还可雇人送您送到府上。”
棠音这才发现,这是家卖家什的铺子,虽说相府上不缺这些,可见掌柜这般热络,棠音倒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便轻应了一声,只与李容徽一道,随意在殿内看了几件家什。想着买个精巧小件些的,全当是个玩意罢了。
她的目光落在妆台前一只小巧的妆奁上,略试了试轻重,发觉并不沉重,看着也不算占地方,一时间,倒也十分满意。
而李容徽的目光,则落于旁侧,一面寻常的铜镜之上。
那铜镜朴素得几乎没什么华饰,只中间的镜面打磨得尤为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