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梓倾时常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喂鱼,一日能喂上好几个时辰,池中的金鱼昨日已经被她撑死了几尾。
她是喜欢喂鱼也好,拿鱼撒气也好,只要她不和沈臻吵闹,下人们便暗念一句“阿弥陀佛”。
其实,他们都错了。这个位置背后便是东厨,每日里这几个时辰,厨子最爱一边理菜,一边强拉着送菜来的伙计闲聊。
这别院太偏僻,但送一趟菜给的钱却多,伙计收了钱,乐得在此喝茶聊天,躲会儿懒再走。
他每天都会给深入简出的厨子们,说些城中发生的新鲜事,这也是华梓倾唯一的消息来源。
昨夜发生一件大事,沛国公曹涵在曹家祠堂内,遇袭身亡。威虎师统帅令牌现已移交兵部,皇帝虽下旨彻查,然而,城中流言纷纷,都说皇帝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他分明就是赐死了宸妃曹瑜,唯恐威虎师生变,于是先下手为强,暗杀了沛国公。
“曹家虽然素来狂妄,得罪的人不少,但若说恨他恨得非要杀之而后快,却是不至于。”
“刺杀沛国公,这是多大的事儿啊,除了那位,怕也是没人有这胆子……”
华梓倾手一松,整碗鱼食都倒进了池子里。远远看着的婢女们面面相觑,得嘞,这下鱼儿能死光。
沈臻是次日回的别院,备好的马车停在门口,准备接上她便走。
进门时,他听婢女们说,华梓倾病了,昨夜上吐下泻,来势汹汹,直折腾了一整晚。本是生龙活虎的一个人,眼下躺在床上有气无力。
沈臻蹙眉:“既是昨夜就病了,为何不报我知道?”
婢女们请罪道:“王爷恕罪。姑娘不让通知王爷,原说只是小病,谁知道后来闹得更凶,管事的只好连夜请了大夫来,为姑娘开了药。姑娘服了药睡下,眼见天都快亮了。”
沈臻白她一眼,拔腿匆匆地往里走:“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这病症十分常见,只是吃坏了东西,想必是……昨晚厨子做的鱼不新鲜……”婢子战战兢兢垂眸,“管事的已经将厨子关在柴房,赏了顿板子,只等王爷处置。”
沈臻起初是带着疑心的,他知道华梓倾和那些闺阁千金不同,自幼习武,身体底子好,他极少见她生病。
入了内室,只见她躺在床上,脸色当真极差。
沈臻在床边坐下,先是怪她:“病了都不肯告诉我,你就这样讨厌我么?”末了又问,“你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
华梓倾人倒清醒,就是乏力得睁不开眼:“身上一点劲儿也没有,像是发烧了。”
沈臻听了,想也没想就去探她额头,两根手指落在她玉洁的额上,才又想起怕她不乐意,怕她像上回那样,打开他的手,叫他别碰她。
可这次,她却没有,想是被这急症折腾到精疲力尽了。
沈臻习惯了她像个假小子似的,一天到晚横冲直撞,眼下柔弱起来,这样子格外招人心疼。
他用指背小心地触着她的额头,有种想抱抱她的冲动。但他到底压下内心的柔软,逼自己硬起心肠。
“的确有点热,不过,咱们还是得马上动身。”
华梓倾眯着眼看他,仿佛脑子还没清醒:“要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华梓倾就知道他不肯说,她也知道,曹涵一死,统帅令牌移交兵部,便等同于落在了沈臻的手里。威虎师的人现在对皇帝满腔恨意,正是沈臻举兵倒戈的好机会。
她猜想,沈臻和皇帝摊牌之前,一定不会继续把她留在裕亲王别院里。他会把她转移到别的地方,防止她被皇帝的人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