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宽敞,一应陈设华贵。榻上的锦被与软枕用的都是上好的云缎,又熏染了淡雅宁和的沉香。
折枝起初的时候,还有些陌生之感,但渐渐便也习惯,遂吹熄了春凳上放着的红烛,轻轻阖眼等着睡去。
不知何时,窗外似落起了小雨,绵密的雨丝打在半透明的竹篾纸上,潇潇作响。
折枝正是意识有些朦胧的时候,听见雨声,便也轻轻揉眼自榻上坐起身来,想着去瞧一眼长窗可关好。
若是斜雨打进了窗楣,浇坏了宫中名贵的物件,便是麻烦。
可足尖还未趿到放在脚踏上的绣鞋,垂落的红帐便被人轻轻撩起。
折枝一愣,睡意一时去了大半,张口便要惊呼。
有微寒长指抵在她的唇上,谢钰低醇的语声低低响在耳畔,带着几缕微不可闻的笑音:“东侧殿里的床榻有些老旧。我过来妹妹这将就一夜。”
折枝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他的眉眼,启唇咬上他抵在自己唇间长指,绯红着莲脸小声道:“哥哥就不能去其他空殿里将就?”
“夜色已深,还落着雨。妹妹这时撵人,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了?”谢钰语声慵然,抬手解开了领口的玉扣,将外袍放在不远处的春凳上,微微垂眼看着折枝,似在让她睡到里侧去。
折枝却不动弹,只是伸手推他:“折枝还有癸水在身上。”
谢钰握住了她皓白的手腕,顺势将人抱起放到里侧,盖上了锦被,只露出一张绯红的莲脸。
“妹妹来了癸水,与我过来将就一夜,似并无甚相左之处。”谢钰俯身,轻咬了咬她潋滟的红唇,低笑出声:“抑或是妹妹想到什么旁上的去了?”
折枝本就绯红的雪腮愈发热烫了几分,只小声辩解道:“折枝只是怕旁人瞧见,不好解释。”
谢钰长指微屈,指尖抵在掌心上,似又回忆起方才廊上那渐渐散去的温热触感,长眉微微蹙起,终是侧过脸去,淡声答道。
“天明前,我自会离去。不会让旁人看见。”
折枝轻抿了抿唇,见撵不走他,这才勉强往旁侧挪了挪身子,给他空出小半张锦榻来,轻声道:“那哥哥可要记得。”
谢钰遂往外侧躺下,隔着夜色见小姑娘团在锦被里阖眼,没有再挪回来的意思,这才伸手握住了她的皓腕,低声道:“过来。”
折枝来着癸水,身上疲倦,不想折腾什么。便只阖着杏花眸不做声,装作自己已经睡去。
谢钰似是等了一阵,见她没有回答的意思,这才主动凑近了些,轻咬了咬她的耳垂,低声道:“妹妹方才还说要对我负责,这便忘了?”
折枝面上一热,慌忙睁开杏花眸看向他,连声否认:“折枝何时说过?”
谢钰却并不深究,只低笑出声:“妹妹还醒着?”
折枝自知失言,慌忙拿手掩口,却已是晚了。
只得轻抿了抿唇,终于还是缓缓挪身过来,将自己倚在他怀里,阖眼小声道:“哥哥也快睡吧。明日金吾卫盘查后,还要回府呢。”
这几日盛京城里米价飞涨,她还要去寻个日子,将自己手里囤着的米粮贩出去。
那时候,应当也够还清谢钰的银子了。
她这般想着,唇畔轻轻漾起笑来,又往谢钰身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倦倦睡去。
谢钰替她压住了锦被,抬手拥紧了她。
小姑娘身上也如指尖一般细腻温热,带着淡淡的清甜香气,似是什么绽放到极处的花卉。
谢钰垂首,将下颌抵在她肩窝上,任小姑娘柔软的乌发轻轻拂过他的侧脸,带来微痒的触感。
他阖眼,细细分辨了一阵。
不似牡丹华艳,也不似玫瑰浓丽,更不似梅花清冷——
是夜来香。
一种天黑时绽放,日出时凋零的花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