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钰并不欲多言,便将那层机锋挑开:“静太妃是在怀疑臣?”
“此事于少师并无益处。”静太妃的语声平淡得没有半分起伏:“本宫此来,只是想请少师在宫中稍住几日。协助王爷将此案查清。”
“找到幕后之人,既洗去王爷身上的污水,同时也还少师一份清白。想必少师不会拒绝。”
话已至此,没有推诿的余地。
谢钰淡声:“既是王爷命令,臣自当尽心。”
身为宫中太妃,静太妃不宜与谢钰过多攀谈,见他已答应,便只淡淡颔首,又重新抬步,往内宫的方向离去。
将要行出宣武堂时,她略微停下步子,却并未回首。那平静的语声隔着雨幕传来,轻得像是一层烟雾:“听闻士人最看重知遇之恩,愿为之而死。”
“谢少师文人风骨,想必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辈。”
她说罢,重新抬步,再未置一词。
那纤弱的身影没于连天的雨幕之中,顷刻便没了踪迹。
这场大雨绵延了许久,数日后方歇。
折枝吹灭了红烛,独自躺在锦被里,看着帐顶上依稀可见的云纹,心中仍有几分不真切之感。
自她那日在心中许愿,希冀谢钰回来的晚些后,谢钰当真一连几日都未再回转。
即便是问守在别业中的侍卫,也未曾得到半点消息。
折枝在榻上翻来覆去,蹙着眉想——难不成真是她许的愿望实现了?
可幼时她也曾跟着母亲往寺庙里求签许愿,却从未如此灵验过。
她迟疑了半晌,心中一面觉得只是巧合,一面却又觉得反正是没了睡意,不如再试上一试,权当是找个乐子,消磨时光罢了。
她这般想着,便也自榻上坐起身来。
略想了一想,索性又拿火折子点了那根红烛,连着烛台一起放在春凳上,充作神台。
自己则趿鞋起身,虔诚阖眼,往烛台的方向拜了一拜,轻声道:“信女折枝,今日向菩萨许愿——”
话将要出口,却又顿住。
她想许些远大的愿望,却又怕一时不能验证。想许些眼前的,却又不知该许些什么。
一时便想得有些入神,以致于没听见槅扇开启那轻微一声响动。
谢钰踏月色归来,面上也似笼了一层寒月清辉,眸底隐有几分冷意。
他沉默着一路拂开垂落的鲛绡幔帐,往拔步牙床前行去。
当掀起最后一重的时候,却骤然看见小姑娘一身素白色的寝衣立在春凳前,阖着一双杏花眸,双手合十,模样虔诚,也不知是在做些什么。
谢钰面上的冷色渐渐散去,也并未出声,只是略微抬眉,淡看着跟前的小姑娘,等着她的下文。
稍顷后,小姑娘似乎想到自己的祝词,这才站直了身子,颇为认真道。
“愿哥哥此次平安归来后,能改掉自己喜怒无常的性子。待折枝如其余兄长待妹妹那般,温柔体贴,胸襟宽广,对妹妹言听计从,俯首帖耳——”
她说着不知是自己也觉得离谱,抑或是被自己想到的什么场景给取悦到,兀自垂首轻声笑了一阵,这才继续道:“若是信女心愿达成,愿为菩萨重塑金身,茹素十日以表诚心。”
说罢,又合拢掌心,往他的方向虔诚地拜了两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