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公,孤知道你虽不过问朝政,却很清楚如今朝堂的动向。孤现在还没死,裴长洲与周家就按捺不住,仿佛储君之位是他们的嘴里的肉;若孤真的薨了,他们岂不是愈发肆无忌惮?”
“殿下,莫要说这种丧气话。”
“四叔公,你也不愿意看到我裴家的江山,几十年后改姓周吧?”
这话可以说是大逆不道了,裕王爷转过脸,无比严肃的凝视着裴延,“殿下,你未免太过忧虑。”
裴延眉目冷静,扯了下嘴角,“孤不得不忧虑。”
裕王爷眯起浑浊的眼眸,仔细端详了裴延一番,似是要将他看透一般。
裴延也不躲,平静的与他对视。
野心与抱负,一览无余。
裕王爷也是经历过三朝的老人,在皇室平安无忧的活到这么大把岁数,早就炼成人精了,很快他就明白过来,眸光闪过一抹深深地惊诧,嘴唇微颤,“殿下你……延儿啊,你可真能忍啊!”
他重重的叹息一声,最后狠狠骂道,“唉,你母后是个心狠的,你父皇更是个混蛋!他们造的孽,倒害苦了你。”
听到这话,裴延眉宇微蹙,沉声道,“四叔公,我母后她真是病逝的么?”
裕王爷一怔,生硬的避开他的目光,“嗯。”
裴延将他反应收入眼底,沉吟片刻,道,“一日父皇酒醉失言,说母后是服毒自尽的。”
裕王爷拿着鱼竿的手猛地一颤,嗓音苍老道,“那肯定你父皇喝醉了,说胡话了。”
见四叔公不肯与自己说实话,裴延也没办法强行逼问——
就像母后身旁的老人兰嬷嬷、他的亲舅父、风叔,甚至是父皇,他们都知道母后是服毒自尽的,但没一个人肯告诉他背后的原因。
他有去查过,但时隔这么多年,事情又牵扯到先皇后,查来查去,所获甚微。
或许是见他查的太过辛苦,几年前母后的忌日上,兰嬷嬷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你母后觉得当皇后太累了,所以选择解脱了。”
裴延似是有些理解,又有些难以理解。
这时,他的鱼竿动了动。
回过神,赶紧收竿,他钓上一条活蹦乱跳的草鱼。
裕王爷在一旁道,“延儿,你所谋之事,要多久?”
裴延道,“最迟明年十月。”
明年十月,正是钦天监给裴延判的死期。
裕王爷抬眼看了下远方落下的红日,慢悠悠的收起鱼竿,又慢悠悠道,“那我这把老骨头再撑一撑……”
裴延眼波微动。
裕王爷转头朝他笑,笑容有几分萧瑟,“只要我还在,这裕王府都得听我的。正好我也许久没去洛阳了,这次就随着他们一起去洛阳住着。都说‘生在苏杭,葬在北邙’,没准我也能埋在北邙山,占一块风水宝地。”
裴延还想说什么,裕王爷先行起了身,扬声道,“走,今夜你留下吃饭,就用你这条鱼,咱炖锅鱼汤喝。”
裴延上前搀扶着他,长睫微垂,“是。”
一锅鱼汤刚做好,裴延刚喝了一口,就见付喜瑞焦急的在门口徘徊,一副想打扰又不敢打扰的纠结模样。
还是裕王爷抬起眼皮,将人叫了进来。
付喜瑞快步走了进来,匆匆行了个礼,两只手紧紧捏着拂尘,面白无须的脸皱成个薄皮大包子,焦灼道,“殿下,刚才宫里传来的消息,说是太子妃出事了!”
裴延拿着筷子的手猛地一顿。
上一刻还温和含笑的眼眸,下一刻陡然变得锐利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