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来年的杨梅上市。我的衣服上沾了好多紫红色的杨梅汁,怎么洗也洗不掉,不过妈妈说不要紧,杨梅很神奇的一点就是,等它下市了,这些果渍自然就会褪去。
这年是杨梅大丰收,杨梅吃得我牙都倒了,连饭粒都嚼不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年的杨梅没有往年的好吃,每次吃的时候,我总会想起那天吃午饭,陆义阳唱歌、翟丽跳舞的情景,心里就会弥漫起一股深深的失落。我预感到,这个曾经和我手拉着手结伴而行的少年,终究会在某个时候、某个路口,松开我的手,也许会携手另一个美丽的女孩,开始走向只属于他自己的蓝天。
第22章青春期的烦恼
我的青春期弥漫着日益浓重的、大雾一般的孤独感和无力感。在深夜寂寞的梦里,我仍能听到它们在“沙沙”蚕食我的内心。我在诗里喜欢用诸如“孤独”、“绝望”、“悲伤”一类的词语,想象着自己是“一匹落单的野马,驶过荒无人烟的沙漠,空旷的世界里只有‘得得’的蹄声”,想象着自己是“一只不小心从巢里跌落的小鸟,折断了翅膀,‘吱吱’叫着,一次一次试着起飞,却一次一次摔落泥泞之中,直到耗尽了所有力气”。
特别是当我发现孙霞开始戴上了棉布内衣。她羞涩而又自信的神请,让我心中灰暗的情绪像潮湿的煤球炉子里冒的烟一般乌烟瘴气。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现那天生的高额头、细长的眼睛、疏淡的眉毛、没有血色的嘴唇,没有一样是称得上漂亮的。我的个子还是那么瘦小,细胳膊细腿的,胸部没有一点动静,从头到脚都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生涩感,像被雨打落的青涩的果子,永远没有了成熟的机会。
在期末最后一次文学社活动时,我们请来了初中部资历最老的语文老师,也是文学社的指导老师,给我们讲评。她点评了每一位学生的作品,当点评到我的诗时,说道:“炎雪同学的诗太阴柔了,给人一种‘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感觉,我建议你们还是要多写一些阳光的、积极向上的东西……”
我被伤到了。我死死盯着她的脸,眼神无法控制地变得愤怒。我在心里对她吼叫,你懂什么!这每一首诗、每一个字都是我掏心挖肺写出来的!都浸透了无数个失眠夜里我落下的眼泪,都是我挣扎着、忍受着“掉落鳞片一般”的痛苦写出来的!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熬到活动结束的。同学们纷纷围上去向老师请教,我却一甩书包,看都不看她一眼,冷然地走出教室。走到楼梯拐角,忽然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小雪!”
乔正林从后面追了上来,跟我并肩往楼下走去。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保持着沉默。
“小雪,”他开口道,斟酌着措辞,“老师没有什么恶意,你看她还说我的小说不成熟呢……”
“我知道。”我冷冷地说道。
“不过我想告诉你,看了你的诗,我觉得挺难过的。”他说道。
我停住脚步,转头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眼神温和明亮,道:“小雪,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如果,如果你相信我,我愿意和你一起分享。”
我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他笑了一下,道:“我希望你能快乐,真的。”
我躲开他的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说道:“马上要期末考了,你好好准备吧,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等考完了,我请你吃东西好吗?”
我受宠若惊,抬起眼睛怔怔地望着他。
“就这么说定了。再见!”他笑着,转身跑回楼上。
那天我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的家。我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好像一直在云里飞着,荡着,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像梦。
这次期末考试我考得很不理想,掉出了前十名,一下子到了二十多名,更不要提年级排名了。班主任特地找我谈话,语重心长地告诉我,初二是非常关键的一年,是成绩的分水岭,对将来的升学考试有至关重要的影响。还问我是不是有什么思想负担?我赶紧说没有,说这次是因为自己太紧张了,发挥失常。
回到教室,发现同学们已经走光了,只有孙霞还在等我,她帮我整理了课桌,下学期我们升初二,要搬到楼上的教室上课。我和她背了书包,抱着一堆练习簿、参考书从教室出来,往车棚走去。从明天起学校就正式放暑假了,校园里已经人走楼空,一片寂静,只有一阵一阵的蝉鸣鼓荡着人的耳膜。
“你要不要补课?这样我们还能一起。”孙霞问我道。我知道她和班里的几个同学找了数学老师补课。她的成绩一向一般,在班级二十几名,倒也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