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易的机会,每天勤学苦练,回了家还要在院子里拿着两根棍子,对着一只纸板箱比划来比划去,嘴里“咚、咚、咚”地念着节奏。
有时在院子里见到我,他会兴高采烈地叫我:“小雪,到时你要来给我加油啊!”
我一边把那几棵枯萎了的菊花连盆一起丢到角落里去,一边没精打采地应着:“知道了,你烦不烦。”
离国庆节没有几天了。有一天放学后,我和同学们一起布置教室,用五颜六色的皱纹纸裁纸带、做纸花。一个女生趴在窗口,忽然叫道:“你们快来看,扇子队的衣服好漂亮啊!”
孙霞放下手里的五彩纸球,也跟着跑过去看,还回头叫我:“小雪,你来看呀,是蝙蝠衫,还有踏脚裤哎!”
我站在桌子上,踮着脚努力勾着吊扇挂纸带,嘴里“哼哼”着说道:“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蝙蝠衫,不就是踏脚裤么!”
回家路上,孙霞还不住跟我念叨:“我也想有条那样的踏脚裤。”
“踏脚裤有什么稀罕的?自由贸易市场多的是!”我不屑地说道。
那天晚上吃了饭,我在自己衣柜里翻了半天,然后跑出来跟妈妈抱怨道:“我的裤子都有些短了,该买新的了。”
妈妈坐在沙发上翻着书,说道:“好啊,有空了就去给你买。”
我抱着妈妈的胳膊,撒娇道:“同学们都穿踏脚裤,你也给我买条踏脚裤吧。”
妈妈笑道:“好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然后又低头看她的书。我没再说什么,回房间打开书包开始做作业,这段时间妈妈老是有点心不在焉的,好几次洗衣机里洗好衣服就给忘了,到第二天早上才想起来。
国庆节那天,孙霞拉了我去看花车巡游,我一百二十个不愿意,可是心里又想着答应了陆义阳的,不去不大好,只好磨磨蹭蹭地跟着她去了。结果我们去得晚了,解放大街从西门桥头开始,早就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我们差点没被人挤到河里去。我们只好沿着解放大街一路往东走。作为小城最主要的街道,解放大街平常就热闹繁华,今天更不用提了,连两边的梧桐树都被盛装了一番,挂满了“热烈庆祝新中国成立四十周年”、“热烈庆祝×城撤县设市”的大红条幅。街道两边集中了许多重要的商业场所,什么百货大楼、早夜商店、妇女用品商店啦,平常人进人出的,但这时候店里头都没人了,连营业员都跑了出来,挤在街边上看巡游。
花车巡游已经开始了,只听得前面锣鼓阵阵,喇叭声声,人群一下子激动起来,甘蔗也不吃了,桔子也不吃了,盐炒豆什么的也都不吃了,各种飞短流长、小道消息也顾不上聊了,只是你挤我挨的,人人都伸长了脖子,往东边翘首张望,只见一辆挂满了大红绸的花车远远地过来了,上面站了两个穿了戏服、梳着丫鬟头的小姑娘各拎着一只花篮,从里头掏出许多塑料花瓣、碎彩片来,纷纷扬扬撒向人群,引得一片喝彩叫好声,花车后面跟着一群大妈们也是穿得花枝招展,水桶般的腰肢卖力地扭着秧歌,欢天喜地地走着……又过来一辆花车,一个踩高跷的人不小心把帽子挂到了梧桐树枝上,惹得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大笑……
我们踩着一地的甘蔗、橘子皮和垃圾,好不容易挤到解放中街的新华书店门口,那里有棵梧桐树,枝桠生得矮,连枝桠上都爬满了人,有个人鞋子掉了都顾不上下来捡,只是盯着那鞋子叫:“哎哎,别踩我的皮鞋,刚买的!”我们左看右看,都只能看到别人的背影,正想着再往前挤过去看看,忽然听见有人喊:“城西小学来了!”我急了,一抬头,看见新华书店二楼的落地玻璃窗,心里一动,拉着孙霞就往书店里面跑。我们急吼吼地跑到二楼,看到面街是一个很大的落地玻璃橱窗,可是里面陈列着一排一排的书,还贴满了海报,哪里看得清街上的情形?我一转眼,发现不远处有两扇白漆铁门通往仓库,几个工作人员刚搬运完了一推车的新书,来不及关门,就跑去看热闹了。我赶紧拉着孙霞跑进仓库,踩着一撂一撂的新书爬上去,打开一扇气窗,探出头去,看见我们学校的花车队已经走到了眼皮底下。
只见一辆被改装过了的挂满了大红绸大红花的四轮小货车车斗上架着一座大鼓,陆义阳和另一名男生分立大鼓两侧,穿着无袖小白褂、红色灯笼裤,头上系着红绸带,两颊还被涂上了两块红彤彤的胭脂,跟猴子屁股似的。他扎着稳稳的马步,专心致志地用力击打着大鼓,两只手一起一落,行动间脑后的红绸带随风飘扬,颇有些英姿飒爽的味道。
我大叫:“陆义阳加油!陆义阳加油!”
工作人员赶了过来,冲我们大叫:“干什么!怎么跑仓库来了?出去出去!”
我死死扒拉着窗框,不管不顾地只对着陆义阳大叫,直到我们学校的花车队远去,他被重重的梧桐树影隔断……
那天回到家里,妈妈正在打扫卫生,我喝了一口水,问道:“妈妈,你怎么不去看花车巡游啊?”
“哦,你们去看就行了。”妈妈慢吞吞地拿抹布抹着桌子。
“对了,我的踏脚裤怎么还没买啊?”我接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