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样,他总身不由己地为自己寻借口。
宝篆香销,玉漏或冰清轻滴,愈发显得屋里静悄悄。梦迢歪在榻上咂烟,也要寻个借口搪塞庞云藩。可寻来寻去,都是些老套说辞,不知他还肯不肯信。
她也算不得什么贞洁烈女,为不可告人的目的以□□人是常事。但这一年就跟修行似的,连孟玉也极少能近她的身。竟似换了副作派,清心寡欲起来。
蜡烛烧了一半,彩衣端了宵夜进来,一碗稀饭并两样精致小菜,又一盘切好的烧鸡,一样现切烧乳猪肉,热滚滚地摆在炕桌上。
梦迢搁下烟袋歪坐起来,看一眼窗外天色,黑魆魆的不见一点月光,“我才听见打梆子,二更天了吧,怎的还做这些繁琐的饭?”
彩衣嘟囔着,“是姨娘要吃,厨房里多做了些,叫给太太送来。她要生产了嘛,愈发娇惯,常常大半夜的嚷嚷饿,不论什么时辰,厨房敢慢怠?就是没柴火也得现赶着上山去砍柴烧灶!”
“我都忘了,她眼下就快生产了。”一提起,梦迢倒现成捡着个搪塞庞云藩的借口,面上风僝雨僽皆不见,重现笑颜。
“太太还笑?从前咱们赏她东西吃,如今倒好,咱们倒还要沾她的光,太太还笑得出来。”
“这有什么。人世难得几回得意,叫她高兴高兴吧。你别说,晚饭没吃,我还真有些饿了。”
梦迢倒来了胃口,端起稀饭来点饥。彩衣也陪着吃,食过几口,窗外忽而大雪,梦迢将烛火挪到窗户上一照,明瓦上扑来大片大片的雪花,顷刻化成一块水迹,“这得是最后一场雪了。”
“快吃吧,这会顾着看什么雪,一会饭冷了!”彩衣夺下灯,朝炕桌上努嘴。
梦迢端回碗笑,“元夕一过就要议你的亲事了,你就跟一夜长大了似的,还晓得来嘱咐我了。”
说得彩衣满面红云,捧着碗低下脸去小口小口地啄饭。
梦迢替她看了门亲事,男人是布政司一位不入流的主簿,专管一应文书账目收放誊录,二十二的年纪,身上是举人功名,家中虽不算大富大贵,也是有田产的人家。还是孟玉先看中的,梦迢不放心,定下元夕后要亲自往他家去瞧瞧,顺便探探他家里人的脾性。
据孟玉说此人相貌不错,彩衣只记得这话,想来便羞臊。羞了一会,只怕梦迢还要取笑,忙转了谈锋,“我听说,梅姑娘放在外头那笔大款子还没收回来,这几日记得她都没功夫张罗过节的事情。”
梦迢闷声轻笑,“你瞧吧,她做这样的买卖,压根不用我去动什么手脚,早晚要出事。”
“太太怎的这样讲?”
梦迢鼻子里哼着,“当初我就打听清楚了,给她放利的是些什么人,都是些走街串巷的混子,底下养几个打手,成日间不是眠花宿柳就是在赌场里吃酒赌钱。我本来还想着暗里叫她吃些苦头,可一听见是这些人,也不必我使绊子了,这些人就叫她吃不开。这些人我晓得,好的时候是真替你放利收钱,自己的境遇坏起来,还顾得上你?梅卿那笔钱,恐怕是叫他们卷着跑了,天涯海角,上哪里追去?是多少钱?”
“我听见原来伺候梅姑娘的媳妇议论,大约有六。七千呢。”
“这就是她全部的私财了,这回赔尽了,我看她往后老不老实些。”
正说着,听见外头有重重的脚步声,漆黑中游来一盏灯笼。梦迢把目光搁在门帘子上,果然听见外间开门阖门的声音,孟玉打帘子进来。
他肩上压着霜雪,把氅衣上的毛襟压得塌了毛,他用手弹一弹,走到榻前的熏笼上烤手,“吃着呢?我想你也在吃夜宵,就过来瞧瞧。”
“你大概与银莲吃过了吧?我就不叫人拿碗了。”梦迢挑了下眼角,淡淡地落下去。
孟玉自然不是来吃饭的,他心里压着更大的事情。原本都睡下了,可翻在枕上,总思量董墨昨日到了济南,不知有没有暗中给梦迢传过话?这一琢磨就再不能睡,又起身穿衣,打着灯笼往这屋里来。
因银莲临近生产,他近来都是睡在那边,许多时候不往这里来了,在昏暗的烛光里再见梦迢,神情有些恍惚,不知怎的,想起他们刚成亲的时候。
彩衣识趣地出去了,他坐在那位置上,静静凝睇梦迢。梦迢给他看得心里发毛,不耐烦地抬一眼,“只管看着我做什么?有事就讲。”
孟玉啧了一下,笑起来,“没事就坐不得了?我长日不来,你都快忘了这屋子我也占一半吧?”-->>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