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的人红了眼白了脸,一句话不敢多吱声。
宽阔的祠堂充斥着她的回音,她本来还有些怕,可是半天连个回声的都没有,也没见那些个列祖列宗的排位有什么显灵的变化,当即就脸色骤变:“呸!”
“六姑娘!”旁边的小侍女连忙拉住她。
这位六姑娘,不知道是哪一房哪一支脉,可是家里的父兄顶事还在朝堂中有一席之地,家里虽不说荣誉满门,却好歹清正勤快,没什么这些龌龊事。
所以现在腰杆挺正,还要骂上一句:“简直是不知廉耻!”
那小侍女不知道那祖宗是从哪里听来了这一句话,明明夫人老爷说话都是暗戳戳故意避开了这位还在阁中的闺秀。
可是二房姨娘通奸支脉子侄已经是铁板上钉钉,二房现在可不就是不知廉耻。
小侍女虽是劝着,眼神没忍住还是往那门口柱子旁边的灰色衣裳处瞧了一眼。
宋嬷嬷如芒在背,却毫不犹豫瞪了回去。
宛姝玥似乎察觉到了嬷嬷的气愤,放空在屋檐上看那燕子筑巢的视线落下来聚焦在她身上,轻声:“任凭她们说去,二房……二房与我们还有什么干系。”
“只是公子恐怕又要受奔波。”宋嬷嬷脸上担忧,回她。
“他有这样的母亲父亲已经是极大的不幸,偏偏还生在张家,免不了奔波受苦。”宛姝玥没什么好担忧的。
她拢拢身上被风吹开的披风,已经不再是五彩的年轻颜色,而是道袍一般灰扑扑的低调暗淡的色彩。
宋嬷嬷不好再说什么。
“外面一时半会还消停不下来。嬷嬷吹不得风,就去坐坐。”
里面的姑娘还在骂着,宛姝玥全当听不见,淡然说道。
她是年纪大了吹不得什么风,可是她知道宛姝玥亏空了身子没什么气血,更吹不了风,心疼难受,一时没动。
宛姝玥不会强求她,关心人也只是一句两句而已,见她不动便又看向外面。
里面的姑娘骂累了,祠堂里又陷入了低啜的死寂当中。
那些搜查的官兵,好歹还守一些规矩,尽管各房各室都已经快被搜烂了,但是祠堂里一只脚都没有踏进来。
她如同没有定力的藤曼,靠在柱子上如同依附,面上死寂瞧着一道缝外面不断小跑着闪过去的官兵身影。
心里倒是有了一点时过境迁繁华易碎的不切实际之感。
想她嫁过来的时候,张家门楣何等风光,张老爷子坐镇,四方没有不服气的,上下一心同仇敌忾。
这样的世家大族,不过二十年,足够虚幻一场,隐忍受辱,风雨飘摇。
她心神一晃,不自觉想起,这幸亏是那位意之姑娘死的早,若是活着,以那样高的心性还不知得难受成什么样子。
祠堂里供奉着她的位牌,香烟绕绕,牌子上朱红的字逐渐模糊。
那是她的兄弟,张演之,排除万难为她安在那里的。
若是她活着,也指定想要争得那口气吧。
宛姝玥将要收回目光,却在那一隙之间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可是她脚下胜寒头中发麻,瞳孔不自觉放大,胸中有如塞进一块布,她骤然回过头,心狂跳不止。
“嬷嬷,你可知道今天来搜张家的,是谁?”她面色不好看,语气也虚。
嬷嬷吓了一大跳,当即扶住她,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了。
可是她一个下人,就连正经的主子都不知道更何况是她。
她问:“主子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她压低了声音,不欲叫身后的人听见。
宛姝玥在短短的时候缓过神来,强硬而酸涩的泪水撑着眼眶,她腿上发虚借着嬷嬷的力气,却不知该说什么。
日思夜想,二十年就连梦里都不曾遇见。
怎么就在这里,怎么就是这么一种形式。
还能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