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茵堂无聊摆弄杯子的手一顿,斟酌了半天,才措辞着张口:“那你……”
对面的人无所谓地笑笑:“战争和党争偏偏人为地凑在了一块,我总得从中作出选择才好。没有朝廷,哪来的党争呢?”
他这句话说得道理没错,但是在长达几十年的党争里,听得孟茵堂心里格外地唏嘘和遗憾。
就好像这样想的人,注定在局里是弃子。
战争发动的比所有人想象的都来得要迅速。
正月十六元宵节刚过的傍晚,明月正高悬,朝中就有人来报:“据信鸽传来的消息,晌午十分西夏军和辽军共同发动了战争,城外设置的一连四道防线被迅速击破。”
皇帝早已没法亲临朝廷,将一切事务交由章谆处理。
章谆坐在案前,拎起镇纸砸向地面:“边关现在情形如何?”
信使不敢抬头,低头汇报:“城内驻军不足五千,敌军共计三万有余,且听闻范副将为保下自己的精锐部队,又扣下了五百余精锐,剩下的部队配的马匹不足五百……”
案上传来一声冷笑:“那你还来汇报做什么,边关估计是溃不成军了,还有心思送信鸽呢?”
信使这才寻到机会,急忙道:“是沈将军,沈将军前几日去了边关,带了沈家亲兵一千人左右,眼下虽然情势十分危机,但沈将军道若是章大人送京城驻军五千人去,布局得当,也不是没有胜利的可能。”
案上久久没有回声。
章谆忽然想起沈席舟前几日进京时的场景。这孩子专门来拜会他,现在想想,应当是当时就早已有了判断,才和他提起老沈的死,又和他讲如果有要事,希望他能尽己所能祝他一臂之力。
当时就在这间屋子里,冬日难得的阳关透过木窗格洒在案前。
他看着案前的沈席舟,忽然有些恍然,一时松动下来,同他道:“你若是有什么问题,尽管向本官开口就是。”
但此一时彼一时,边关的战事固然紧张,皇帝的身体也愈来愈不行了。
昨天太医刚回过话,说是就这两天的事了。此时若是把京城布防军派出去,届时旧党趁乱谋逆,那就再无可以回还之地。
这几个孩子都是跟着他们从党争里成长出来的,党争对自己,对他们,对他们的家人到底意味着什么,他想大家都能懂。
信使冷汗涔涔,正纠结如何继续开口,终于听见章谆的回话:“布防军是保卫皇帝安危的,这与边关一个小城孰轻孰重,我想沈大人自己应该知道。”
信使闻言,递信的手却没有放下:“沈大人传信说,这封信让您一定看一眼。”
边关,城楼。
孟茵堂望了一眼身边穿戴全服战甲的沈席舟,还是没忍住开口:“你怎么笃定章大人一定会送来军队?”
沈席舟望着远处飞扬的尘土:“那批布防军,据说很大一部分是旧党安插的势力。”
孟茵堂这才恍然大悟。章汝台是不可能留下旧党的军队在朝中的,沈席舟给他送去一个再合理不过的借口,他只怕是感谢都来不及。
一边的章汝台疑惑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我怎么半点也听不懂。”
孟茵堂轻嗤一声:“也不用你懂。”
章汝台在心里压下自己的火气,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钩住沈席舟的脖子把他往下带:“不用我懂的话,沈将军,那就快和我一起上战场去吧!”
孟茵堂看着这一幕忽然很想流泪。
万幸他们成长在党争里,却没有被党争蒙蔽了双眼。旧党新党的政策起初不过都是为了百姓的利益而已,却成为了争权斗势的武器和筹码。
沈席舟临行前留给她两项任务,一是迎接朝廷派来的军队,二是看住韩钦若。
第一项任务不急于一时,孟茵堂这样想着,挪动着脚步打算去看看韩钦若。她脚刚动了一步,就感觉什么冰冷锋利的东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孟姐姐现在是要去找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