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道边柳枝已经抽了新芽,货船上的人熙熙攘攘,正在搬货。才过年关,要运输的货物还有许多。
远处有人搬东西时不小心将箱子掉进河里,沉甸甸的木箱进河,惊起一群水中的鸭子。
孟茵堂乘坐的客船混迹在这些货船小艇中,却也不显得十分突兀。
一旁的阿影见孟茵堂一直神色恹恹,犹豫片刻,还是谨慎出言道:
“姑娘也不必十分忧心,虽说老爷是被贬谪,好歹依据我朝传统,文人免于一死,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孟茵堂闻言,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她懒懒的倚在窗框边上,波光粼粼的河面映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
“阿影,若是单纯因为父亲,我没有什么好难过的。”
阿影煮茶的手一顿,颇有些不解的回头看向孟茵堂。
“你猜猜看,父亲入朝做官二载,从一个籍籍无名的新科进士,一直做到如今的正七品户部郎中,是何缘故?”
阿影顺着孟茵堂的话思索:“小姐的意思是,老爷这两年在京城傍上了别的权贵?”
“八九不离十,但是应当还有些什么。”
阿影看着小姐,一时间心里有些难过。
要说老爷去京城这两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家中的下人没有什么猜测那是不可能的,且不只是家中,扬州城内都是议论纷纷。
大家都说老爷去京城后忘记发妻,找了别的人家去做赘婿。不然为什么在京城当了官却不把夫人小姐一同接去京城。
她一直小心着不让这些流言蜚语流入小姐耳中,如今看来,小姐只怕是早有猜测。
孟茵堂作为阿影和扬州城百姓同情的对象,眼下却是烦躁的不行。
要说她那个贪图权贵的爹能给她带来多大的影响,那是几乎没有的。此次进京,她对外是说父亲被贬永州,前来送行。
这倒是也占了一大部分原因,但是更多的,则是为了扬州十二月震动朝野内外的运河贪污案。
不说这个案子牵扯的主事为旧党主要官员杨大人。
光是这个案子发生后不出一月,在即将过年的时候,朝中众多旧党大臣就被贬黜这件事就非常令人生疑。
虽说高太后刚还政于皇帝,但是皇帝这么急地起用新人,贬谪高太后党羽,背后不可能没有一丝其他的势力推动。
毕竟一年前孟茵堂接到的情报中,皇帝还是一个四下无援,被束之高阁的傀儡。
而上述的新旧党派之争,对孟家的生意影响极大。
自从父亲两年前进京后,家中再无父亲的音讯,为防止家产旁落族人,孟茵堂接手了家中产业。
但在高太后执政时期,宰相司马氏大幅度打压南人,虽然朝堂没有明面上的旨意,可南方本就距离北方遥远,此时生意要扩大至北方,更属不易。
孟茵堂此行,就是要探探新政实施的可能性,趁此时机将家中生意扩至京城。
想到这里,她略探出头去看向窗外,恰好看见一艘颇为精致的画舫停在船外,船上两位公子正在品茶。
其中一位正对着她的神采奕奕,五官深邃。
那位少年对上孟茵堂的视线,举杯遥相祝,对她粲然一笑。
孟茵堂也冲着他笑笑,啪的一声关了窗户。
画舫上。
章汝台看着沈席舟举杯的一系列动作,疑惑道:“沈兄,你给谁祝酒呢,还是以茶代酒。”
章汝台凑到窗户前往外瞥,被沈席舟揪住衣领拎了回来。
“我是为了咱们的正事,今日到舒城,我们须得将一切都打点好,明日切记万无一失。”
章汝台默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刚刚明明就看见沈兄朝一位貌美的小娘子举了杯。
肯定是沈兄被人家关窗相拒心中不忿,才刻意转移话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