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刻钟的功夫过去,折枝誊写罢,正想搁笔去抱那狸奴的时候,却见中间突兀地空出了一大块,迟疑一下,又小声去问谢钰:“这处是还需添上什么吗?”
谢钰替她将探头探脑,打算往庭院里走的狸奴抱起,答道:“还需在正中绘一张狸奴的小像。”
他说着,将狸奴递向折枝:“由我来绘便好。”
“若是让哥哥来绘,岂不是成了哥哥的狸奴?”折枝轻笑了一声,只抚了抚狸奴柔软的长毛,便又重新执起笔来,看着那狸奴的模样,试着往上落笔:“折枝自个来便好。”
她未曾学过作画,只是将常日里描花样子的本事使出来,倒也绘了个七八成像。
尤其是那圆润的模样,称得上是惟妙惟肖。
老先生又笑赞了一声,将那张纳猫儿契收下,这才点头首肯两人将那狸奴带走。
折枝生怕‘花儿’发现了不肯,便拉着谢钰走了角门,做贼心虚似地躲了开去。
直至抱着狸奴上了轩车,驶离了那条街巷,这才松了口气,摘下了幕离,将一直抱在怀里的狸奴放到了膝面上。
一壁轻轻替它顺着橘黄色的长毛,一壁笑着道:“我方才只顾着写纳猫儿契,倒是忘了问老先生给它起名儿没有。现在折回去,也有些不妥,倒不如我为它重新取一个罢。”
她说着低头想了好一阵,又见小桌上放着一盘橘子,橙黄浑圆,恰似蹲在她裙面上,好奇地探头四顾的小橘猫,杏花眸微微一亮:“哥哥觉得叫‘橘子’如何?”
“会不会俗气了些?”
谢钰放下了手中杯盏,抬目看她。
见一身鹅黄春衫的小姑娘正抱着一只橘色狸奴笑望着他,那双潋滟的杏花眸微微弯起,里头的便笑意如美酒浓醇,随着马车颠簸而晃荡出摇曳的波光,令人沉醉。
谢钰缓缓垂下眼去,重新执起杯盏,掩住轻抬的薄唇。
“我并不觉得俗气。”
“那便唤作橘子。”折枝笑应。
两人一路回到沉香院里。折枝又遣了半夏拿了香火过来,往庭院里支起一个临时的香案,供过香请过了西王母,这才算是正式聘着了狸奴。
而谢钰,也到了将要启程回别业的时候。
折枝得了狸奴,心情颇好。也不嫌夏日里炎热,亲自抱着橘子送他到照壁跟前,弯了弯杏花眸道:“那哥哥早些回来。”
谢钰颔首,将手中的玉骨伞递与她,又伸手抚了抚她怀中橘子柔软的长毛,见那粉红色的小梅花紧紧扒着小姑娘的衣襟,又是蹭又是喵喵叫着撒娇的模样,那双窄长凤眼里终是流转过了一缕满意之色。
刚满月的狸奴最是粘人。
应当能粘得小姑娘抽不开身去私会旁人。
他这般想着,薄唇轻轻抬起,语声也柔和了几分:“至多万寿节前,我便会回来。”
语声落下,谢钰抚着橘子的动作却是略微一停,终是缓缓将手收回袖中,羽睫随之垂落,掩住了眸底流转过的一缕思量。
距万寿节,还有一月之遥。
他与折枝,还未分别过如此之久。
谢钰沉默了稍顷,俯身轻吻了吻小姑娘柔软的红唇,在她耳畔轻声道:“我将泠崖留下。你若有事吩咐,可去映山水榭中寻他。”
兔缺乌沉间,又是一夜宵禁时节。
谢钰一身寝衣独坐在长窗畔,抬目看向窗外渐渐浓沉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