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笑应了一声,自屉子里拿了账本给她:“那便好。上头写了什么,你照实读出来便是。”
芷兰低眉应声,双手将那账本接过,依着折枝的意思,徐徐念道——
“寒山梅花帕子一方,入一两三钱银子,出一两五钱银子。”
“吉祥如意双鸳鸯锁边绣花枕两只,锦被一张,入五两四钱银子,出六两银子。”
“远山行旅八幅绣屏一座,入十两银子,出十二两银子。”
折枝以手支颐,细细听了半晌,一双潋滟的杏花眸渐渐染上几分忧色,只是当着芷兰的面,并未多说些什么。待念完后,半夏给了银子将人送了出去,这才自语般地轻轻叹道:“还是少了些。”
这样一钱一钱,一两一两地存下去,也不知要多久,才能还清欠谢钰的银子。
半夏正打帘进来,闻言却笑道:“姑娘这绣品铺子才开了几日?能有这些进项已经很好。待时日久了,熟客多了,想必生意还会好上不少。”
折枝闻言,眸底仍是忧虑。
可待时日久了,京城里若是有了其余绣品铺子,之后的处境如何,还得两说。
折枝秀眉轻蹙,正轻轻启唇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垂落的湘妃竹帘又是轻微一响。
紫珠自外打帘进来,福身对她道:“姑娘,谢大人来了。”
“哥哥来了?”
折枝一慌,方才想说的话尽数咽了回去,只慌忙抬手,将账本藏回了屉子里。
屉子刚阖上,指尖还未收回春衫袖底,便见谢钰挑帘自门上进来。
折枝见他一身月白色常服。便弯眉自玫瑰椅上站起身来,一壁暗自抬手示意半夏与紫珠去月洞门外守着,一壁轻弯了弯杏花眸道:“哥哥今日可是得空,不去宫中上值?”
谢钰轻应了一声,抬目看向她。
小姑娘坐在临窗的一处长案后,身上只随意穿了件云白色的对襟上裳并一件木槿色绣海棠罗裙。青丝未绾,素着一张莲脸,似是仓促间起身,还未准备妥当。
可那双杏花眸波光潋滟,并无半分方起身时的困意,反倒是笑得过于热切了些,似是要掩藏些什么。
谢钰垂手,长指缓缓捻动着她一缕未绾的青丝:“妹妹在房里做什么?”
折枝掩下心底的慌乱,只弯眉道:“原本是想让半夏给我拿绣棚过来,将前几日未曾绣好的一副喜鹊登梅图给绣好。却不曾想,半夏还未动身,哥哥便过来了。”
她说着,又伸手轻带了带他的袖口,软声道:“不知哥哥今日里可得空?折枝想接着与哥哥学千字文了。”
“这些时日里,哥哥忙着圣上万寿节之事。那半篇千字文都搁了大半个月了,若是再耽搁下去,折枝怕是要将之前学得都忘了。”
谢钰轻笑,却摇头道:“千字文,改日再学亦不迟。”
折枝轻愣了一愣,正有些惴惴想着是不是铺子的事被谢钰发觉了的时候,却见谢钰自妆奁前捡起一柄牛角梳,轻声问她:“妹妹素日里喜欢绾什么发髻?”
“百合髻。”折枝下意识地答道。
待回过神来时,谢钰已抬手替她顺起了长发。
他的长指微寒,执着牛角梳理过她长发的动作却轻柔,大抵是刻意收敛了力道。
折枝的长发被握在他的掌心中,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摸索着着伸手去接他手里的牛角梳,小声道:“折枝自己来便好。”
谢钰避开了她的指尖,耐心将一缕纠缠的青丝解开,这才垂眼道:“这段时日,我会去别业中小住。大抵要许久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