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等她的足音远些了,这才从锦被里钻出来,拿了干净的衣裳匆匆往身上套。
她的身上酸软得没什么力道,简简单单地穿一身衣裳的动作也耽搁了许久。
直至半夏备好清水与齿木过来了,折枝这才勉强撩起了床帐,趿鞋起身。
鞋尖方碰着地面,便觉得小腿上一阵酸软,若不是及时扶住了床柱,险些便要跪到脚榻上去。
半夏忙上前扶住了她,慌乱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可要找个大夫看看?”
折枝摇头,小声道:“你让紫珠再给我熬一碗避子汤过来吧。”
“等等——”折枝说着似想起了什么,秀眉紧蹙:“你先扶我去妆奁前看看。”
半夏‘嗳’了一声,将折枝扶到妆奁前坐落。
折枝对着妆奁上那面铜镜侧过脸去,一眼便看见了自己颈间那枚鲜红的烙印,一时间又羞又气,忙从妆奁里拿了水粉,以指尖捻了往上涂抹。
上好的水粉大多轻透,这般一层层上去,非但没能掩住,反倒有了几分欲盖弥彰的味道。
“谢大人也太没分寸了。”半夏红着脸小声嘀咕。
折枝烫红了脸,左思又想,只觉得束领的衣裳也没有束得如此之高的,用白布裹着,却也容易引人瞩目。
几番思忖下来没想到什么好的法子,反倒觉得周身又酸痛起来。又羞又气之下,索性将水粉盒子丢回案上,扭过头去凝眉道:“左不过我这几日不出门了。也不许人进来——总不能给人看了笑话去。”
她说得原本是气话,也没曾想过谢钰会这般轻易放过她。只是心底里不想去映山水榭自取其辱,索性便等着谢钰亲自上门来算账。
可一连数日,沉香院中风平浪止,半点波澜也无。
折枝落得了个清净,躲在房中无事,索性便拿了笔墨,将先生改过的琴谱重新誊写了一次,又从里头挑出了两张放在一旁。
待这一切做罢,颈上的痕迹已经淡的可以被脂粉遮掩了。
折枝遂换了一身束领的对襟云纹上裳,又拿脂粉细细往颈间的痕迹上扑过,直至贴近看,也看不出端倪后,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对一旁的半夏道:“我得出去一趟。你替我守着院子。若有人过来寻我,便说我今日里身子抱恙,还未起身。”
半夏应了一声,又迟疑道:“姑娘是打算往映山水榭里去吗?”
折枝愣了一愣,袖子里拿着琴谱的指尖微微收紧了。
她原是想往北巷里去,依着上次说过的话,将这两张琴谱交给先生的。
可是被半夏这样一打岔,倒隐约觉出些不对来。
她迟疑着在槅扇前立住,蹙眉将那日里不愿回想的情形连同谢钰与她说的话好好回想了一遍,越想便觉一阵寒意顺着脊背往上涌。
折枝垂落的长睫重重颤了颤,终于回转过身来,将那两张琴谱叠好,重新压到妆奁底下。
又取过一块锦缎,将案几上陪伴自己多年的焦尾琴小心包好,装进了放琴用的细长木匣,藏进一只不起眼的箱笼之中。
半夏在一旁看的有些讶异:“姑娘,您这是——”
“我去一趟映山水榭。”
折枝轻咬了咬唇,哪怕是送上门去被折辱一番也罢了。
总不能平白无故连累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