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尔点头,看着他离开以后,就回了教室。
要走的那一天,宋尔收拾好自己的行装,就去原来的学校找陈邶风告别。那天天气特别好,阳光也足的不得了,飘散在空气中,被人吸进鼻腔里,像是万物的解毒剂。陈邶风从教室里被同学喊出来,看到了站在走廊上宋尔。她穿着一身白裙子,头发被剪短了很多,剪到了下巴那里,显得脸更加小了。
陈邶风有些惊喜:“宋尔,你怎么来了?”
“我要走了,过来跟你说一声。”宋尔温和地笑着,走过去帮他理了理衣服,“照顾好自己,好好考试。”
“你也是。”陈邶风说道,“你考完了给我打电话,你把你姥姥姥爷家的地址给我写下来吧,到时候我去找你也行,吃你做的柿饼。”
“好。”宋尔道,把笔从自己口袋拿出来,又拉过来他的手,在他手上写下祁镇的地址。
陈邶风认真看着这个地址和电话,重重点点头,“记下了……”
话还没有说完,宋尔忽然走上前抱住了他,陈邶风也下意识回抱了过去,脑子一下子空了,连着嘴也不利索了。这个拥抱不过维持了几秒,可就像很长很长一样,直到宋尔放开了他,陈邶风都没有回过神来。
“我走了,你好好的。”宋尔离开他的怀抱,走出一段距离,又回过头来,陈邶风还站在原地,她又朝他摆了摆手,说:“回去吧。”
(二)
高考的日子临近,陈邶风的竞赛也考完了,成绩出来,上了北大的中文系。得知消息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想给宋尔打电话,又怕耽误她考试,就想着等她成绩出来再说。直到六月底,陈邶风再跟她打电话,宋尔没有接。后来的几天,陈邶风每隔几天给她打一次电话,宋尔都没有接。
陈邶风有些担心她,想着会不会是因为没考好心情不好,就先去找了宋卓问问情况。这些时间,宋卓几乎也没怎么找过他。
他去了宋卓家,敲了敲他们家的门,是宋卓开的。在宋卓的脸上,挂着一种很怪异的表情。看见他的那一刻,宋卓脸上的表情更加怪异了。
进去之后,宋卓礼貌地给他倒了杯水,动作很不自然。
“你来这里,是来干什么的……”
陈邶风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问道:“我是想问问你姐的事,我给她打了很多电话,她都没接。她是不是……考的不太好?”
“不是。”宋卓的声音有些嘶哑,随后把头直接埋进了手掌里,后面几句直接哽咽了起来:“我,我姐没了。”
陈邶风不可置信地望向他:“没了?没了是什么意思,怎么会没了呢!”
宋卓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用手捂住双眼低低地哽咽着。
“没了的意思就是死了,她死了,死了!”
陈邶风听见这句话,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耳朵好像失聪了一样,反复回想那四个字,掰碎了往嘴里吞,却怎么都咽不下去。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呢,她走之前身体一直好好的,怎么可能呢,宋卓,她可是你亲姐姐,就算开完笑你也不能这么咒她吧!”
“陈邶风,我没骗你,我姐她真的……真的没了。你知道她有心脏病的对吧,她这是心脏衰竭,能活到她这个岁数已经是个奇迹了,一般得她这个病的,都活不过十岁,姐,姐她已经很值了。”
陈邶风看着宋卓,听到后半段,他仿佛彻底听不见他的声音了一样,只能看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每一个字,都在宣判着宋尔的死亡这个既定的事实。可是明明,她说过的,还要请她去自己长大的地方去看看,还要带他去看成片的柿子林,还要请他去吃自己亲手做的柿饼。
这不可能。
陈邶风坐下,把宋卓倒的那杯水一饮而尽,扯着嘴角笑了笑,说道:“我先走了,明天再来找你。”
那天之后,我迎来了和陈邶风的第一次见面。我本来什么都不想告诉他,我觉得他不配得知宋尔的任何动向,宋尔说的没错,我如果见到他,一定会看不上他的。傻里傻气,而且太年轻。这个年龄的爱情,说是海枯石烂,可到底,不过是无病呻吟。我一个医生,最讨厌无病呻吟的人。他来到这里,傻愣愣的样子让我实在没办法想到,宋尔怎么会喜欢上他这样的人,那是宋尔,那是我的宋尔啊。
可是没有人回答我了,我当然知道,除了眼前那个人,没有人再能对得上宋尔信件上的一笔一画了。
陈邶风问我:“你知道宋尔去哪了吗?”
我看着他风尘仆仆的脸庞,打心眼里不喜欢他,尤其是他那双和宋尔一样纯撤的眼神,所以我只告诉他:“我跟你保证,她会回来的。她不久就会回来的。”
陈邶风信了。
我知道为什么,因为除了我的话,他没有什么可以相信的了。他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抓住这个可以给他希望的浮木。
我想,用这两句话把他打发走,我也脚底抹油地去美国报道,连带着和尚和庙一起跑,到时候陈邶风连个人影也找不着,让他等去吧,反正不关我的事了。
这个想法一直在我脑海里盘踞,直到我又一次遇见了他。还是在祁镇,他在这里住了下来,等我的消息,等宋尔的消息。我问他,自己就没有家人吗,你家里人就不催你吗。他说他没有了,他只有宋尔了。后来,他给我讲起了他和宋尔之间的事情,我嫌他烦,把宋尔的事告诉了他。
大概我是嫌他烦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