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落成小山的玉米棒子,和成堆儿的大白菜。这吃食,他自己将就将就也便罢了,可是汉子伤得那么重,咋好吃这些,吃得差,人没力气,伤也难好。他白齿咬着嘴唇边,手指头抠着车板子,想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手扒着土面,慢慢出了门。已经辰时了,日头挂在头顶上,却一点儿不暖和。北风呼啸而过,刀子似的往衣裳里钻,王墨穿得不多厚实,直觉得冷,他抱着手臂打了个哆嗦,手扒着冻得邦硬的大地,出了门。村北头玄鳞瞧着王墨,忍不住凑头过去,亲在了小哥儿的脸蛋儿上。在外头待太久了,脸蛋儿被风吹得冰凉,可相触的地方却微微生着热。王墨羞红了脸,他别开头,结结巴巴地小声道:“别、别亲,被旁的瞧见了咋办……”玄鳞声音压得低沉,像一壶烧烫的老酒:“我亲自己夫郎,还要旁的管?”王墨听得一愣,睫毛不住的打颤,小手扒着汉子的粗颈子,埋头在他颈窝,不说话儿了。玄鳞知道他害羞,以前在吴家就这样,逗两下就闹个大红脸。可他偏是喜欢在这事上欺负他,软乎乎的像块糖糕,指头戳一下,直往外头冒糖水。本来三两瞬息的路,生生被玄鳞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眼见着风雪越来越大,到后头,飘雪似鹅毛,纷纷扬扬,玄鳞怕王墨冻坏了,脚下才快了几分。到家时,老头儿已经走了,只剩地蛋儿在看家。它听见动静,忙自院儿里跑出去,踩着小爪,一路奔到了俩人跟前,仰着头呜汪呜汪的叫。方才出去寻人,玄鳞速度太快,它跟不上,急得转了两个圈,又回了屋里。这会儿瞧见王墨,狗子可是欢喜,跟在他边上不住地摇尾巴。见状,玄鳞弯下腰,将手里装着鸡肉的小筐子落在了地上。“呜汪!”狗子一声叫,低下头张开嘴,咬住小筐子的把手,乖巧的叼进了屋。直到关起房门,王墨都还不好意思,好一会儿,才从玄鳞的颈窝里抬起了头。玄鳞知道王墨爱干净,伸手将他衣裳的落雪拍掉,才将人轻轻抱到了炕沿上。两条没有知觉的断腿垂在炕边,尤其左边那条,自膝盖骨处向外弯折,如何都并不拢。玄鳞每回瞧着这腿,心里就难受得厉害,他不动声色的呼出口气,伸手将王墨的长袜脱了下来。王墨脚上没劲儿,穿不住鞋,外头风冷,单薄的袜子不挡风,早给一双脚冻得冰疙瘩似的冷。缓缓,骨节分明的大手将两只脚包住了,王墨一惊,伸手就要挡,他慌得嗓子直发抖:“别、别,脏……”玄鳞没松手,他一手撩开长衫下摆,干脆席地而坐,将那双冰冷的小脚抵在了自己的腰腹上。这若是放在以前,有人和他说,有朝一日他会将个男子的脚毫不嫌弃的抱在怀里,他定是不信的,何止不信,怕是还要将那口无遮拦之人杀个干净。可是而今,他卸下了所有的尊贵、傲气,像个苦苦等待垂怜的可怜人,抱着王墨的脚,只想让他舒坦些。玄鳞喉头滑滚,轻声道:“在吴家的时候,你不也这么管着我,没见你嫌过脏。”王墨一愣,咬着嘴唇不说话儿了,好一会儿,他咽了口唾沫,小声问道:“你、你那伤……咋样了?”还想着这事儿呢……玄鳞沉声笑起来,抬头看他:“心疼我啊?”王墨脸上一红,忙别开头不瞧他,却打喉咙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嗯。”一阵碎响,玄鳞细长的手指头摸到盘扣上,指尖一挑,衣襟敞开。肌肉微鼓的胸膛上,伤口打锁骨下两寸一路蔓延到腹部,本来已经结痂了,可方才在雪里走了这么久,崩开创口又流了血。王墨听见动静,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就见汉子胸膛上一溜血,洇进了衣裳里,他喉口一抽,小脸儿皱皱巴巴急起来:“流、流血了……”玄鳞忙站起身,将小哥儿搂进怀里,一下一下轻抚他单薄的脊背:“小墨,给你变个戏法。”他坐到炕沿上,伸两指到胸膛的伤口处,蓦地,一道耀眼白光自指尖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