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钰当真没再遣人跟着她了。◎
待那日之后,因铺子开张在即,折枝一连几日没能腾出空来。
又是与半夏紫珠一同将绣品清洗整理好,又是满城的去找合适的掌柜与伙计,又是去了秋草那一趟,请了秋草的夫君过来做账房,近乎是忙得脚不沾地。
好容易一切准备停当,只等着五月初九往庙宇里进完香后开张的时候,折枝这才终于松乏下来,搬了张美人榻,往海棠树底下纳凉。
紫珠也将在井里冰了一整日的香瓜拿出来切了,放在白瓷碗里,插上银签递给折枝。
半夏则将洗好晾在一旁的五色丝线收了,放在一旁细细整理:“姑娘,过几日便是端午了。等奴婢将这些五色丝线编好,我们沉香院里过端午的东西便算是准备妥当了。”
折枝讶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这么快便要端午了。”
她的语声低了下去,隐隐有几分心虚:“那哥哥岂不是快十日没曾回府了?”
半夏略想了一想,也道:“似乎自您那日里往北巷里过去后,便再没回来过。”
折枝一愣,心底骤然起了几分慌乱。
那日在玉带河畔,谢钰不会当真看见了她与先生同行罢?
她这般想着,再也歇不住,忙自美人榻上坐起身来。却见一弯上弦月悬在中天,早已经过了宵禁的时候,眼见着今夜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往别业里去了。
折枝只得不住地安慰自己——
当时她是戴着幕离的,谢钰的马车也悬着车帘,应当不会看见才对。
若是看见了,谢钰只怕当时便要停马过来教训她,哪里还等得到今日。
这般想着,折枝缓缓定下神来,趿鞋起身对半夏道:“半夏,你且将五色丝线匀给我一些。再将绣棚拿来,我得赶在端午前,将五色丝线编好,再给哥哥绣个香囊。”
半夏‘嗳’了一声,将手里的五色丝线选色泽鲜亮些的拿了过来,一壁跟着她往上房里走,一壁又忍不住笑道:“姑娘什么时候对谢大人这般上心了?”
折枝听出她话里的促狭,便拿团扇点了点她的鼻尖,也轻笑着将这话挡回去:“我对哥哥,什么时候不曾上心过?”
她说罢,又笑着将槅扇掩上:“不与你贫嘴,这香囊可不是一时半会能绣好的。想要赶在端午前绣完,这几日怕是都脱不出身了。”
这槅扇一阖便是好几日,直至端午当天,折枝方带着绣好的香囊榻上去别业的马车。
今日盛京城里游人如织,尤其是朱雀长街上更是堵得水泄不通。车马来往艰难,行得要比素日里慢上许多。
晌午出行,直至天色擦黑,才至别业前停落。
折枝秉着盏菡萏风灯,随着领路的侍卫一路行至上房跟前,抬手轻叩了叩槅扇:“哥哥?”
夜色静谧,无人作答。
折枝迟疑稍顷,还是轻轻推门进去。
房内未曾点烛,四面的长窗却敞开着,透进些许清冷月色。
而浓郁的迦南香气便随着月色浮动在周身,愈是往房内走,则愈是浓烈。
折枝跟着这香气走了一阵,渐渐在那座青铜三足鼎前停下,提灯往里头望了一眼。
却见里头的余火早已熄灭,便连那浅黄色的迦南香也烧得没了本色,变得苍白而脆弱,像是只消一碰,便要化成灰烬。
这是她第二回在谢钰房中见到如此多的迦南香了。
折枝秀眉轻蹙,隐约想起了上次的情形,心底骤然一跳。忙一路拂开垂落的鲛绡幔帐,加快了些步伐往深处的牙床行去。
待掀起最后一重垂落的床帐,才终于望见了谢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