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待转念想起避子汤苦涩的味道,又想到以她与谢钰如今的交集,怕是隔日便要喝上一碗,甚至一日里要喝上几碗的艰难处境,那丝疑虑也被生生压了下去。
“毕竟哥哥往后是要娶妻的。”她笑了笑,轻声安慰两人:“又怎会在正妻过门前,真弄个不清不白的孩子出来?”
这放在任何一位朝臣身上,都是见不得人的丑事。即便当面不说,背地里怕是也要嚼烂了舌根。
可语声一落,房中却骤然寂静。
半夏与紫珠面上的神情皆凝滞了下来,即便强忍着收敛,可还是隐约透出一缕悲哀来。
——谢大人自然可以娶妻。可她们家姑娘,还能风风光光地嫁人吗?
折枝见上房内的气氛沉滞,略微沉默一下,便也轻轻转过了话茬:“紫珠,当初我离府前交与你的差事如何了?先生那可有答复了?”
紫珠敛起心绪,点头轻声道:“奴婢依着您的吩咐,往北巷里去寻萧先生。可是一连去了几日,先生都不在宅院中。奴婢唯恐走得太勤,被府中之人察觉,便只好转托驿使将东西送到。”
她说着便自绣墩上起身,往箱笼里寻了一只两个手掌大小的木匣子过来,双手递于折枝:“这是昨日里萧先生托驿使送来的东西,您瞧瞧。”
折枝遂将东西接过,放在跟前的小几上,抬手打开。
先入眼的,是一只陶瓷做的小猫,底色洁白,染着梅花似的浅黄色斑纹,做成一个慵然伸懒腰的模样,姿态顽皮可爱,却是一只小小的镇纸。
折枝将这小猫拿出来,放在掌心里端详着,渐渐也弯起杏花眸笑起来:“上回去寻先生的时候,先生才问过我,是不是请了新的西席教我习字。那时候我没放在心上,却不曾想,先生倒是记下了,还特地送了镇纸来。”
半夏围了过来,看着镇纸也笑道:“这镇纸真是可爱,便像是孩子家的玩意儿似的。”
紫珠也笑着道:“我听说有些孩子启蒙的时候怕苦不愿习字,家中长辈便会买这些长相可爱的小物件过来哄他们。先生这是还将您当孩子看呢。”
“是么?”折枝似想到了什么,轻轻笑出声来:“当初我在哥哥那,也见着他书案上有一只类似的猫儿镇纸。不曾想哥哥小的时候,居然是个不愿意习字的,还要人买玩意儿哄着。”
她笑了一阵,将猫儿镇纸也一并藏进了妆奁里,这才重新抬眼,又往匣子里看去。
却见这回匣子里铺的却不是软布了,而是一张张的银票。
折枝一愣,回过神来后,遂伸手将银票一一拿了出来,细细数了两遍,一双杏花眸里渐渐生起几点星子似的亮色:“比我想得要多些。再添上当首饰得来的银子,付完铺子的租金后,应当还剩下不少采买的本钱。”
“姑娘这是真打算自己做些买卖吗?”半夏眸光也随之一亮,似是想起了什么来:“奴婢记得,当初戚夫人的祖家便是行商的,听闻是做得绸缎生意起家。您要不也试试?”
紫珠也随之点头,却又惋惜道:“奴婢也依稀记得。只可惜戚家丈人早已离世,当时的戚家旧奴也早已经离散各处。即便是想寻人问问当初戚家是如何起家的,怕是也问不着了。”
折枝见两人皆有些惆怅,遂将银票搁下,轻轻摇头道:“即便是寻着了,在京城里做绸缎生意,怕也是不成的。”
“京城里不比清台县。达官贵人们都有各自惯用的绸缎庄子,便如桑府,用的素来是王氏绸缎庄里的缎子,即便是更换,也都是换一些老字号的缎庄。而不挑名号,只挑价位的寻常百姓一年到头,也就扯个几尺缝点小物件。又实在是太少了些。”
“在京城里做绸缎生意,怕是不成。”
且绸缎价贵,又要囤货,这些本钱原本也是不够。
半夏迟疑道:“那姑娘的意思是——”
“我想着,租个铺子卖些绣品。”折枝并不迟疑,只将自己原本的想法说了出来。
半夏眸色一亮:“卖绣品好。姑娘那一手女红自是没得挑的。奴婢与紫珠的绣活虽不如您,却也多少能帮衬些。”
她说着,再也坐不住,立时便起身去箱笼里拿了绣棚出来。
折枝忍不住轻笑出声:“你急着拿绣棚作甚?”
“自然是做绣活了。”半夏答应了一声,又挑出了一把五彩丝线来,往绣棚上比了一比:“奴婢今日便熬夜绣几张帕子出来。”
“就我们几个,能绣出多少绣品。哪值当租一间铺子来卖?”折枝笑了笑,拿过绣棚放回了箱笼里:“想开铺子,这绣品自然还是要去采买别人的。”
她略停了一停,思量道:“京中的女子,上至闺秀,下至仆妇,大多会些女红。不过是活计好坏上的区别罢了。而手头缺银子,卖绣品换钱的也是不少。”
“只可惜京中不似清台县民风开化,女子不好抛头露面,大多不能往街上支个小摊。便只好就近卖到当铺抑或是成衣铺子里换了银钱。当铺与成衣铺子也是吃准了这点,价钱上可谓是一压再压。有些活计差些的,一方帕子算下来,竟赚不了几个铜子。”
“而当铺与成衣铺子也只是捎带着卖这些物什。真有想挑绣品的主顾,也得跑上不知几家铺子,很是麻烦。”
半夏连连点头:“听闻之前的芸香想讨夫人欢心,自己的女红又不大好。也是托人跑遍了大半个盛京城,才找到了一副合适的观音绣品买下。”
折枝也轻轻点头,缓缓道:“于是我便想着,若是能开一间专门卖绣品的铺子。将小到琴穗,香囊,帕子,大到枕套,锦被,挂屏的绣品都看着成色,给出比当铺高一到两成的价钱从绣娘们手里收来,再略加银钱卖出去——”
“看在东西齐全,价位又不是高出许多的份上,应当会有客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