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轰开房门走了出去的时候,传来的响声几乎是瞬间引来了宅子里的其他人。
先是轻功最高的梁挽,然后是小常和高悠悠,接着是住得远了些的冯璧书,几个人一脸惊讶地看着我从房门的残渣旁,尤其是小常,他瞧见我的肩膀上和手臂上都多了些星星点点的血迹,忍不住叫道:“小唐,小唐你受伤了吗?”
他上来按住我的肩,一顿查看,却找不到伤口,我只叹了口气,把人轻轻推开,道:“我没受伤,受伤的是仇炼争。”
小常一愣,道:“你,你和仇炼争又打起来了?”
我一点头,像一下子点燃了不同的情绪。
高悠悠无表情的脸上透出一种奇异的光芒,小常一惊一乍之下,又猛然醒悟出什么,冯璧书的老实人面上眉目一紧,欲言又止,唯独梁挽,惊愕与悲伤同时显现,他是第一个赶来,也是第一个越过我们,如空谷幽风一般冲进了房间里,我侧目一看,只见仇炼争盘坐在我床上运功养伤,他的肩膀处不断冒着热气,不大的房间里弥散着一种血肉烧灼般的焦味儿,从床上一直铺到门口。
梁挽目色焦急地去查看,冯璧书紧随其后,二人细细看了半晌,不敢贸然上去相助,怕打扰仇炼争运功,梁挽便头一个出来,冲到房门前,那目光像针似的扎在我身上。
“唐兄!你们不是休战了吗?你,你怎么能,他,他怎么会……”
我只淡淡道:“他给我下了麻药。”
梁挽听得眉目一跳,显然吃惊不少,我便接着说:“还下了发散血气与功力的药。”
梁挽的秀气面容被强烈的不解所占领,上前想要询问更多,我便笑着说:“然后他把我按在了床上,对我行为不轨……”
高悠悠眉目瞬间凛然,身上登时环出一丝极重的杀气。而小常听得眉抖唇裂,面庞几乎被愤怒撕成了两半。他攥拳怒吼道:“这个色胆包天的淫贼!小唐你打得好!”
我马上话锋一转:“但他下药是为了救我。”
小常愣住,要喷出的怒言怒语卡在了半空,显得不上不下的时候,我又接着解释道:“他给我下药,是怕我不答应这样的救法……我昏过去后,他就以自身功力助我催发寒劲儿,然后在我醒来的一瞬间,我不知他的心意,以为他要害我,就把肺腑间的寒劲儿和大约五成的‘劫焰掌’掌力,一同打在了他的肩上……”
小常诧异道:“所,所以他是为了救你?”
他随即惊喜道:“那,那是不是你体内的一成寒毒已经完全解了?”
我点点头,再平平静静地去看梁挽,道:“我打在他身上的是我‘劫焰掌’的五层掌力,因为内功属性相克,我没办法给他疗伤,你和冯璧书最好去助他运功,接下来的三天是关键时期,如果他运气好,或许臂膀还能保得住……”
梁挽沉默下来,反倒是冯璧书警醒道:“那,那若是运气不好呢?”
我只声音一沉:“若是运气不好……梁挽,你准备准备,帮他把臂膀截了吧……不然热毒会从他的肩部一路延蹿到别的部位的……”
梁挽听到此刻,面上已然是五种颜色开了染坊,七种情绪来回走马灯,他一时呼吸粗重,一时气息急促,到最后指着我,又看着仇炼争,重重跺脚,来回叹气道:“你们……你们!”
他终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直接冲进房门去看顾仇炼争。
而我面目沉沉地走出去,想离这个房间远一些,却看见一个人拦在我面前。
是高悠悠。
他只看着我,慢慢道:“昔日,他打了你一掌,现在,你打回去了。”
我看向他:“所以呢?”
高悠悠竟认真道:“恭喜。”
我一脸愕然地看向他,这是他难得地露出个人样儿,想正常地表达一些对朋友的关怀。而我本来理应和他一样开心,因为这一年来,我渴望看到这一刻这一幕就如同渴望一种公平的报复。
可我现在却觉出了一种难得的悲伤。
和一种极端尖锐的愤怒,
我只笑笑:“他因为救我而要失去一条手臂了,要变成残废了……你觉得应该恭喜我么?你很开心么?”
高悠悠眉头一皱。
似乎完全没想到我是这种反应。
他只是满满地,一字一句道:“你当初……不也因为救他而受伤么?”
我一愣,随即笑道:“是啊……”
我笑得更加厉害,更加奇怪了。
“一报还一报,像你这样快意恩仇的听众,听到他这样的下场,是该高兴的……你本来就该高兴……”
我真的不能再看着他了。
我也不能再和他说话了。
正因为我知道他是好心,是关怀,我才不能在我难受纠结痛苦的时候去招惹他,因为那样的我会把情绪发泄在他身上的,而他是高悠悠,我的好朋友,我不能这么做。
我一转身,越过高悠悠,他就侧过头,以一种很茫然、很困惑的眼神看了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