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乐思顶着初冬的冷风回到宿舍之中。她的房间中空空荡荡,索莎娜没有在那里等待着她。
室内十分昏暗。但是陶乐思没有打开灯,而是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待天色渐渐黑了下去,仿佛所有的事物逐渐沉入深海之中。
“您真的该和克劳迪娅谈一谈,桃乐丝。”艾斯比小心地提醒道。
陶乐思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就朝着门外跑去,反倒把艾斯比吓了一跳。
“我只是那么建议一下……”艾斯比试图辩解。
但是陶乐思已经冲出了宿舍楼,又穿过教学楼,直接狂奔到马路对面的格雷厄姆酒店去了。
陶乐思本来还担心酒店中和上回一样,从天而降一群热情过分的侍应生,但不知道是不是比较晚了,她推开酒店大堂的门,只有枝形吊灯寂寞地亮着,从大堂一直到电梯之中,都空无一人。
此时已经是夜间快十点了,克劳迪娅很可能已经睡了。
陶乐思来到六层,走到走廊的尽头,敲响了667的房门。
门立刻就开了,速度之快令陶乐思怀疑,克劳迪娅可能是一直守在门后,就等着陶乐思来访。
“你终于来了,朵拉,”克劳迪娅伸手把陶乐思拉到房间里,笑着说,“我等待的时间比我想象得要稍微长一点,但是不管怎么样,你终于来了。”
克劳迪娅依然穿着她的外衣,美丽的红发盘了起来,不像是马上要上床睡觉的模样。
“你知道我要来吗?”陶乐思走到椅子前坐下,问道。
“我当然知道。其实你在前几天就应该过来问我,但是我相信你在忙着其他事,我的姐妹。”克劳迪娅说。
她走到窗前,将盖在她的画架上的布掀开。
画架上挂着一幅克劳迪娅新近完成的作品。依然是女神和神秘主义的题材,背景用大块的红色和黑色所涂抹,在画面的中央,是一位端坐着的女神,她头戴银白色的皇冠,一手拿着火炬,另一手盘着一条蛇。在她的脚下,无数五彩斑斓的毒蛇正盘踞成一团。
女神的神情冷淡,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陶乐思的错觉,她的面容和桃乐丝·恩格尔十分相似。
“上一次,我看到你的画作,女神的身旁是一匹马,她手中拿着马桶……不是,火炬和匕首。”陶乐思说。
“这是赫卡忒女神的另一形态,她一手持一把火炬,另一手持一条蛇,象征着女神作为人的情感,”克劳迪娅一边说,一边紧紧盯着陶乐思,“朵拉,我的桃乐丝,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迟钝。难道你还没有明白过来吗?这个形态,这个女神,这个赫卡忒的三分之一——那就是你。”
陶乐思张开嘴,已经打算进行反驳了——但是她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噩梦,一位满身血污、周身苍白的女人将一条蛇递给她,在破败的神殿之中,满地都是缠绕着的毒蛇。
“我不明白。”陶乐思喃喃地说。
克劳迪娅坐在宾馆房间的梳妆镜前,对着镜子,将头发上的饰物取下,让她的红发垂下来,对着镜子缓慢梳理着她如火焰般燃烧的长发。她的动作令陶乐思莫名想起了练舞室中,希尔达整理自己头发的模样。
诚然,克劳迪娅比希尔达要年轻,她的红发和绿眼睛的颜色都是如此鲜艳,让陶乐思感受到一种直观的冲击,但她却无法忘记希尔达站在钢琴旁边,站在白炽灯下瘦削高挑的身影。
“你是赫卡忒女神的三分之一,正如我也是她的三分之一,赫卡忒由三位女神所组成:权力,人性,本能,”克劳迪娅整理好了头发,转过身面对着陶乐思,“不然,作为一个普通的学生,在艾米莉亚的事件里,你以为你为什么能够修改他人的记忆?”
陶乐思无话可说。
克劳迪娅继续说道:“赫卡忒的信徒往往认为赫卡忒是在深渊之中沉睡,她们的呼唤使赫卡忒觉醒,所以赫卡忒才会降临到某一个女孩身上——那是大错特错。从一开始,赫卡忒就会降生到一个合适的女孩身上,在她成人之后的若干年,因为某些仪式,赫卡忒得以觉醒。你是如此,我也是如此。”
在赫卡忒觉醒之前,桃乐丝·恩格尔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她不具备赫卡忒的神力,所以她会被希尔达轻易杀死。
“那么,你是如何觉醒的?你什么时候发现你是女神,又什么时候发现我也是?”陶乐思问。
克劳迪娅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一言难尽,还是她根本就不想说。
艾斯比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说话了:“桃乐丝,也许之前,一直是我搞错了。赫卡忒女神是三相神,一共有三位。但女巫们只为她准备了一具容器,所以赫卡忒女神才会发怒,杀了所有人。”
“如果我真的是赫卡忒女神的三分之一,”陶乐思这句话既是对艾斯比说,又是对克劳迪娅说,“为什么除了那次篡改警察的记忆,我没有体现出任何其他的能力?”
“因为你还没有完全觉醒,我亲爱的。”克劳迪娅说。